第二百一十六章 變故(十三)(第3/3頁)

向太後小心試探著,與韓岡談了許久,終究是忍不住了。韓岡知道,太後對章惇並不滿意,尤其不想讓章惇獨相。

即使按照計劃,日後還有李承之等人接替自己為相,但與做了十年宰相的章惇相比,李承之等人的影響力幾乎不存在,沒有韓岡的情況下,朝廷就相當於章惇獨相。

只要現在自己點個頭,太後可就會順水推舟。不僅僅打掉章惇獨相的可能,更可以徹底扳倒章惇。

但韓岡還是搖頭,“市井傳言未足深信,如今真相未明,臣不敢妄自猜測。”

借用太後的手,的確能夠名正言順地向章惇下手,隨之而來的動蕩,只要做好準備,也不是沒有可能平安度過。

但問題就是如何做好準備。十年執政,十年宰相,章惇絕非可以輕易對付的對象。

韓岡能夠強勢控制大半軍隊,而章惇沒有與之力爭,就是因為章惇本身有足以自保的兵權在手,同時又掌握住了天下民生的命脈。

每年通過海運從南方運抵中土的糧食、白糖、酒水特產,是一個天文數字,已然數倍於昔年由汴水運抵開封的物資。尤其是糧食,一旦失去南洋的供給,兩千萬石稻米的缺口,韓岡再有能耐也補充不來。

針對章惇下手容易,但福建商會控制下的南洋航運,韓岡沒那麽有把握穩定下來。

“萬一是章相公的兒子該如何。”

“如果真的是章惇的兒子。”韓岡對章惇的稱謂有了一點改變,“自是當依律處斷。”

……

韓岡已經離開很久,溫室外,內侍們已經不用再轉動銀鏡。陽光從頭頂灑下,太後靜靜地坐在禦案前,擡眼望著前方的花卉,不知在考慮著什麽。

許久,太後徐徐開口,“去準備紙筆。”

片刻之後,禦案上筆墨紙硯全數備齊,兩只碧玉鎮紙壓著一幅雪白的宣紙,細管的狼毫筆飽飽蘸好了新磨的油煙墨,橫架在有著一枚枚紫眼的端硯上。向太後站起身,毫不猶豫,提筆而書。

已故的慈聖光獻曹後最擅飛白書,當年宮中嬪妃、內侍、宮女,皆習練飛白,以至有日以繼夜者。向太後當年也認真練習過,如今提筆,不自覺地就往飛白的路數上走。

墨色的筆畫間,露著一絲絲紙頁的白色,仿佛禿筆幹墨寫下的文字。

“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譴其咎。”

向太後靜靜地又看著這十六個字許久,然後對一旁渾身僵硬的楊戩。

“去給章相公送去。跟他說,他生了一個好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