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點畫(下)(第3/4頁)

這一點問題沒有,要求很簡單,如果僅僅是管理權的話,富直柔願意全交給專業人士處理,最好能由韓岡掌總,他擔心的只怕韓岡不想管。

然而見到韓岡的時候,富直柔卻沒敢分心去考慮興學會的問題了。

上一次見面還是韓岡辭職,從京師返回關西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有兩年了。

而韓岡的容貌,與兩年前沒有什麽區別。

擅長養生的人就是有這個好處。四十多歲看上去還是三十許人的樣子,年輕而充滿精力。

這其實是挺重要的一件事,要是韓岡一直都病懨懨的,不知能打消掉多少人投效他的想法。那位剛駕崩的皇帝,不正是自幼病弱,總是一副隨時夭折的癆病鬼模樣,沒人敢投注在他身上。

工地中,蒸汽機正帶動起打樁機,咚、咚、咚發出悶雷般的撞擊聲。

轟鳴的機器之前,韓岡指著被高高卷起的沖錘,“這裏是樂遊中學的主教學樓,四層高,十六間教室,總共要往地底打進十八根支撐樁,才能將樓給撐起來。”他似乎一點都不覺得打樁機的吵鬧,“樂遊原黃土堆積,遇水可能會沉降。校舍不能馬虎,只能多花點時間了。”

富直柔不知道韓岡想說什麽,思維莫名的有些呆滯,“成本肯定不低吧。”

“已經算便宜了。水泥、鋼筋、磚石、黃沙,這些工業品只有在京兆府,才能找到底價。如果在京西,成本至少要翻番。”

“京西的工廠一直都辦不好。”富直柔說完就開始後悔,自己是不是漏了一點心裏的怨艾。

韓岡似乎沒有聽出來的樣子,很認真地跟富直柔分析,“工廠辦不好,有時勢的原因,也有人的原因。不過歸根到底,還是人的因素占大多數。”

想起家裏叔伯兄弟,想起洛陽的那些貴人衙內,想起鄉間見過的那些財主,富直柔覺得韓岡的分析一點沒錯,“相公說的是。”

“往外走走吧。”

韓岡很幹脆地帶著富直柔離開工地。

工地上塵土飛揚,噪音嚴重,不是說話的地方。

從工地上離開,富直柔跟著韓岡沿著一條小路向北,路邊上能看見指示通往青龍寺方向的路牌。

韓岡解釋道,“風景名勝附近的道路上都設這些路牌,方便遊人,免得迷路壞了興致。”

“是相公的德政?”富直柔問。

韓岡笑著搖搖頭,“不能說是德政,而是為了讓城市更好的運作。城市管理是門大學問,要在東京和京兆府這等大城市做官,差一點的官員都難以勝任。”狹窄的石台階梯直通樂遊原上,他一步步往上走,“如今這個時代,變化太快,跟不上的,就跌下去了,再難爬起來。”

韓岡的話,如當胸一拳,直搗富直柔心口,悶得他連附和都開不了口。

“偏偏還有些人,自己跟不上了,還要拖著別人。”韓岡對富直柔說,“季紳你能來,我很高興。至少讓我知道了,富家是有心脫離那個爛攤子,並不打算卷入那渾水中。”

“……”富直柔此來瞞著家裏,他的行為不能代表富家。可是在韓岡面前,他又不敢出言掃興。

“其實季紳你沒有拿到家裏的許可吧?”

韓岡的微笑仿佛看破一切,富直柔不敢騙他,只能點頭。

“你家伯父的性格你我都清楚,穩重這是沒話說的,富家能維持門楣不倒,多虧了他。不過呢,也可能是太穩重,對於變化的應對,有些慢了。如今京西局勢多變,事機萬端,錯綜復雜。以不變應萬變,在過去或者是一個好方法,但如今就顯得過於遲鈍。”

富直柔一直都是這麽想的,但從外人嘴裏說出來,卻又不那麽舒服。勉強地說了一句“是”。

也許是看出了富直柔的不自在,韓岡換了一個話題,“聽說季紳你來京兆的時候,在車上遇到了點事?”

“是。車上有人被刺殺,小侄正好撞上。不過也正好遇上了五郎。”提到來時車上發生的案子,富直柔就又想起韓鉉的囑托,心中猶豫著,不知該不該上韓鉉的船。

“還真巧了。”韓岡漫不經意地點頭,說,“韓鉉過些日子就要去西域,得等幾年才能回來,季紳你這些日有空的話,可以跟他多聚一聚。”

“西域?!”富直柔心中頓時一凜。

仔細分辨韓岡的話語,感覺上這位宰相像是在懲罰他的兒子一般。

“趁年輕得多走走,如今西域也不算遠了。”

好吧,可以確認了。

其實韓鉉在富直柔看來,在高門顯宦的子弟中,已經算是很出色的了。又有自己的想法,還能籠絡人,就是野心大了點。可對於他韓家人的身份來說,這其實不算什麽問題。不過韓岡看起來並不是很欣賞韓鉉的作風。

富直柔之前被韓鉉拜托了一些事,在見韓岡之前,心裏還有些忐忑。現在韓鉉要被流放,這讓富直柔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