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告於皇天後土

老張雖說瞧不上這幫成天把“天父阿摩訶”掛嘴上的神職人員,但要說這些人一點用處都沒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和其它教派比起來,景教好歹專注琢磨神性和人性,至少還有人性不是?盡管這人性也跟教眾沒啥太大關系,主要還是“瑪麗生我天主身,不曾鑄我天父魂”的論證。

到後來因為受某些流浪道士和光頭的影響,吃素就成了日常,畫風著實和新羅馬迥異。

更讓君士坦丁堡的老夥計們討厭的是,景教老鐵表示我特麽喝點小酒吃塊小餅,還就吃喝天父老人家的血肉了?我覺得不行。

羅馬教會表示:你這樣有失公正,將來會很尷尬。

東方牧首們紛紛拍手稱贊,終於跟西方老夥計達成了共識。

由此可見,景教的生存空間,已經徹底的遠離了發源地。連埃及人都覺得你特麽有多遠滾多遠,我們改頭換面重新做狗了。

一開始阿羅本老神父琢磨著就唐朝的行情,隨便混一下應該也能有點小地位,可自從來了唐朝之後,物質和精神上的的確確雙重提升,可偏偏達不成自己想要的目的。唐朝的高層雖說也給了面子,但主要目的居然是為了弄點河中地區的翻譯人員。

也即是混到貞觀十五年的時候,阿羅本老神父才明白過來,士大夫們所謂的“重實利”是啥意思了。

唐朝這地界生存的族群,祖先們早琢磨出了“不見兔子不撒鷹”“不見好處不放手”的社會科學道理。

甚至還有“田氏代齊”這種微操牛叉爆棚的社會實踐,這個社會實踐中,大部分齊國的中低階層的的確確“見了兔子撒了鷹”,但操盤手田氏表示:你盯著老子的利息,老子盯著你的本金啊。

阿羅本覺得自己年輕幾十歲,返回敘利亞,一定能夠成為敘利亞的統治者,天父老人家的忠誠衛士……

也不至於現在垂垂老矣,結果還要跪求江漢觀察使老大人“指點迷津”。

不錯,雖說被老張氣的閉氣過去,但阿羅本也算是認清了現實,就這種行情發展下去,像景教這種背後沒有大國勢力扶持的教派,頂天也就是跟著唐朝一起混。哪天變了顏色,他景教還玩個鳥?

然而老張給阿羅本老神父開的藥方有點兇,上來就說了:“大法師何不自立門戶,自成教主?”

老神父畢竟是神經被捶打過的,又閉氣過去一回,面對張德老大人的一言一語,總算也是能承受得住。

“老朽既為景教司鐸,又傳五百五十五卷經文於關內,乃是為天父傳道,豈能為一己之私,而背棄……”

“打住!”

老張最瞧不上的就是這個了,要不是因為肚子裏的壞水還需要有人幫忙倒,江南土狗看著阿羅本,想到的不是“西土法顯”或者“羅馬玄奘”,第一反應是“小男孩就有那麽美?”。

沒辦法,正如這光景提到法蘭克人,老張是沒啥反應的,但要是一說德意志,嘿,一瞬間什麽“骨科”啊“龍騎兵”啊“重口味”啊,全都冒了出來。

所以看見阿羅本,一聽說是“司鐸”,頓時就覺得這老貨會不會也是癖好有類同行。

“大法師,雖說你自稱‘大秦景教’,可昔日遠西大秦國早就滅亡,如今苟延殘喘之輩,如今四面皆敵,誰能給你撐腰?”

饒是故土淪陷,也不覺得丟臉,唯獨張德說的這個,讓阿羅本一臉卑怯。但張德說的並非不對,像景教這等“異端”,如果沒有政治巨頭的扶持,就只能指望武力超絕的軍閥襄助。

可惜景教什麽都沒有,而且信眾早就從新羅馬人變成了波斯人。

河中霍拉桑地區諸“司鐸”,其中一早就跪舔大表哥的蘇拉,其麾下各教眾,都是霍拉桑本地土著,甚至連吐火羅人都有。

為何蘇拉一早跪舔,而阿羅本卻沒有?其中的道理,無非就是“亂世人命賤如狗”,動蕩和混亂,使得蘇拉不得不追求穩定。

哪怕這個穩定的力量,並非出自親和景教的勢力,可不管怎麽說,哪怕是獨夫暴君帶來的和平,它也終究是和平。

唐朝勢力第一次進入河中地區,並且深入到了波斯東土,這讓蘇拉看到了不一樣的路,看到了新的選擇。

而他同樣很慶幸自己的選擇,因為西突厥開始瘋狂“西征”的同時,長孫沖也在狼狽流竄。

好在突厥人終於放棄了不斷追逐,唐軍的斥候部隊也出現在了蔥嶺以西,盡管人數從來都是很少,但“存在”就是一種信號。

而阿羅本貞觀九年受到房玄齡的接見,心理上的感受,怎可能和蘇拉一樣。走上層路線只要成功,就是一本萬利。

直到在張德這裏三觀被摩擦,阿羅本才如夢初醒,深知景教於漢皇而言,也就是個工具,甚至連工具都談不上,只是一次性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