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催化劑(第2/7頁)

在前面一百碼處的指定地點,隊長和政府軍少校見面了。他們擁抱並贊美安拉。浪子又回到了伊期蘭的懷抱。少校報告說,他的連長裏有兩人已經準備好按計劃行動,但三連連長仍然忠於蘇維埃。一個可靠的軍士將在幾分鐘內殺死這個軍官,讓他們的防區作為撤退的通道。弟兄們圍攏在他們周圍,在刺骨的寒風中等待著。軍士完成了他的任務的時候,他將打一發照明彈。

蘇聯大尉和阿富汗中尉是朋友,回想起來彼此都為對方的友誼感到驚異。促成友誼的是這個蘇聯軍官在尊重本地人風俗習慣方面作出了真正的努力,而這阿富汗人則相信馬列主義是未來的方向。部落之爭和仇家互殺比任何事情都要壞,這正是這個不幸的國家有史以來的特點。早些時候他就被認為是改變信仰的苗子,曾被用飛機送往蘇聯,讓他看看那裏一切是多麽美好——與阿富汗比較——特別是公共衛生服務。中尉的父親十五年前就是因手臂受傷感染而死的,同時由於他沒有取得酋長的歡心,他的獨生子沒有享受過那牧歌似的青少年生活。

這兩人正在一起看地圖,決定下周的巡邏活動。他們不得不在這地區經常巡邏以驅走“聖戰者”匪幫。今天的巡邏任務由二連承擔。

一個軍士走進指揮地堡,手裏拿著一份公文函件。他發現那裏不是一個軍官而是兩個的時候,臉上毫無驚異之色。他用左手將信封遞給阿富汗中尉。右手掌握著刀柄,刀刃垂直,藏在俄式上衣松弛的袖子裏。俄國大尉注視著他,他努力保持鎮靜,只用眼睛盯住他要負責處死的軍官。俄國人終於掉頭去看地堡的槍眼。幾乎是緊接著,這阿富汗軍官把公文扔在地圖桌上,草擬答復。

俄國人突然轉身。他警惕起來,知道事情不妙,但還沒時間想清楚為什麽。他看見軍士的手臂舉起又猛然下落,直向朋友的咽喉。蘇聯大尉撲向自己的槍,中尉退後一步,躲過了那第一刀。他得以幸免,是由於軍士的上衣袖子太長,刀被纏住了。他取出刀後,嘴裏咒罵著,又一刀往前刺去,戳進了對方的小腹。中尉尖叫起來,在下一刀刺向要害之前抓住了軍士的手腕。兩張臉靠得那麽近,都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一張臉很震驚,另一張很憤怒,都沒有恐懼。最後,中尉因為那不合身的上衣袖子而得救了,蘇聯人拉開步槍保險栓,向兇手連開了十槍。軍士無聲地倒下了。中尉用一只血淋淋的手捂著眼睛。大尉高聲報警。

喀拉什尼科夫沖鋒槍那獨特的“啪啪”聲傳到了四百米外“聖戰者”等待的地方。每一個人心裏都激蕩著同樣的想法:計劃吹了。不幸的是,事先沒有計劃好別的方案。在他們左邊的三連陣地上突然出現一片槍擊、火光。他們毫無目的地放槍——那邊沒有遊擊隊——可是不能不引起前面三百米處俄國陣地的警惕。隊長還是命令他的隊員們前進,由二百名起義政府軍支援,對他們來說反戈一擊真是一種解脫。新補充的人並沒有起到意料中的作用。除了幾挺機槍之外,這些“新聖戰者”沒有重武器,隊長唯一的那門迫擊炮架設得很慢。

神箭手罵開了,他看見三千米外機場上的燈光熄滅了,手電筒的光亮,星星點點,搖動不停,那是飛行員們在奔向他們的飛機。過一會兒,傘降照明彈把夜空照得如同白晝。粗暴的東南風很快就把它們吹定,但是更多的接著又出現了。沒有別的辦法,只好開動他的發射器。他能看到直升飛機……和那唯一的安-26運輸機。神箭手左手舉起雙筒望遠鏡,看見那雙引擎、上單翼飛機停在那裏,象一只在無保護的巢裏睡覺的鳥。也有許多人向它跑去。他再次把望遠鏡轉向直升飛機區域。

一架米-24直升機首先起飛,在號叫勁風中努力爬高,因為迫擊彈已開始落到機場環界以內。一發燃燒彈落在另一架辛德式飛機旁邊幾米處,它那灼熱的白光點燃了米-24的油料,機組人員往外跳,其中一人身上著了火。他們剛剛跑到安全的地方,飛機就爆炸了,同時引爆了另一架辛德式飛機。過了一會兒,那最後的一架也起飛了,突然向後轉,消失在黑夜中,飛行燈也關了。這兩架機還會回來的——神箭手很肯定——他們已經把兩架弄趴在地上,這比預料的還好。

除此之外,他看見的每一件事都很糟糕。迫擊炮彈落在進攻部隊的前面。他看見了槍炮及爆炸的閃光。比這些噪音還響的是戰場上其它的聲音:戰士的喊殺聲和傷員的慘叫聲。這麽遠,難以分辨出是俄國人還是阿富汗人的聲音。但他不關心這個問題。

神箭手不用吩咐阿蔔杜爾掃探天空中的直升飛機。他試圖用導彈發射器去搜索那看不見的引擎發出的熱。他什麽也沒有找到,又回頭用眼睛去看那一架他還能看得見的飛機。現在迫擊炮彈有的已落在安-26附近,但飛行員們已經讓引擎轉動起來了。隨即他看見飛機向側面移動。神箭手看了看風向,認定飛機一定試圖逆風前進,然後向左拉平越過機場環界最安全的部分。在這樣稀薄的空氣裏飛機不易上升,當駕駛員拐彎的時候,他一定會為爭取速度而先不忙拉起升力機翼。神箭手拍拍阿蔔杜爾的肩膀,開始向左方跑去。他跑了一百米,停下來再看那蘇聯飛機。飛機發動了,在陣雨殷的黑色煙塵中穿行,在冰凍的、不平的地上加速跳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