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10頁)

何先生聳聳肩:“共產黨的飯吃得飽,可吃不好,這你比我更清楚。”趙教導員皺皺眉:“對,現在是只有鹹菜窩頭,十年後呢?你也是明眼人,國民黨扛得了十年嗎?”

“呵呵!”何先生冷笑一聲:“幹咱們這行的,十天後的太陽都不知道能不能見著。十年?太遠了!”他見趙教導員低頭不語,以為被打動了,繼續說道:“就算長江守不住,台灣也一樣有白米飯。你要是願意,咱們一起去。”趙教導員擡頭看他。何先生沒有停:“再說了,‘長江天險,攻之即破’,那只是你們的宣傳。”說著從包裏拿出一張報紙,遞過去,“你看看這個。”趙教導員皺著眉頭接過來看,只見報紙的頭條白底黑字寫著:飛機墜落失事劉伯承身亡,副標題,鄧小平揮淚告別戰友,共產黨痛失高級軍官。何先生用手指指報紙上的圖片:“今天早上的事。你們的劉總指揮視察蕪湖,飛機剛過了九華山,就掉下去了。”趙教導員看完報紙,不無疑惑地翻過來看了看背面,又把報紙拿到鼻子下面,使勁聞了兩下。然後笑笑說:“我以前也印過假報紙,下一次,最好等油墨的味都散了,再拿進來。”何先生有點尷尬:“哪個報紙沒味道。”趙教導員揉揉鼻子,把報紙扔在了地上:“一份報紙從印刷廠出來,到報童手裏,再到街上,你再拿回來,最快也得一天,味道不是沒有,但也不至於像這份,能熏死人。”何先生愣愣地看著對面這個黝黑且布滿傷痕的男人,不說話了。

在趙教導員同何先生交鋒的同時,身著便裝的於明輝來到了麗春院。他左右看了看,挑起門簾走了進去。老鴇大茶壺見有客人進來連忙笑臉相迎。於明輝有些不太自然地問大茶壺:“你們這兒,有沒有……那個,好看點的姑娘?”大茶壺看著於明輝不自在的模樣,不由笑了:“您頭一回來吧。”於明輝尷尬地點頭。大茶壺對此已是司空見慣,邊給他倒茶邊介紹起來:“一回生兩回熟,往後多來幾次,咱們就是朋友了。您喝茶。在這兒住,還是尋個樂子就走?”於明輝第一聽說還有這麽多說法,問道:“有什麽不一樣?”大茶壺放下茶壺,感覺眼前的這位大爺有些不一般,殷勤地說道:“咱們先瞧瞧人。您在這兒先坐坐,別的事情交給我。保準您一回去就又想來。”於明輝想想,又拿出幾張紙鈔給他:“我的身份比較特殊,你最好給我找個嘴嚴的。”大茶壺心裏明白了大半,料想肯定是官府之人,家有嚴妻,出來透透風的,她接過錢會心一笑:“咱這兒的姑娘,一出門全是啞巴。”於明輝這才點點頭:“這樣最好。”大茶壺一步三顫地走了出去。於明輝長長吐了一口氣,緊張地端著茶杯喝個不停,左看右看。不一會兒,有人敲門。於明輝略有緊張地應了一聲,就見門慢慢被推開了……

房間裏靜悄悄的,沒有淩亂的衣物,也沒有言語間的交流,一切都跟剛進來時一樣。一個妙齡女郎坐在桌子邊,百無聊賴地嗑著瓜子。於明輝則坐得離她很遠,慢慢喝茶。女郎嗑完了手裏的瓜子,又抓了一把,擡眼看看客人說:“咱們就這麽幹坐著,到什麽時候啊?”於明輝看看表:“再坐一會兒吧。”說完彼此又沉默了起來。坐著坐著於明輝感覺有些不自在,想打破尷尬,沒話找話:“老家哪裏人?”久經沙場的女郎一看就知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的人,笑笑說:“我說是哪兒的,你也不信。”於明輝又沒話了。

就這樣大約三個鐘頭後,於明輝心滿意足地從裏面走出來。大茶壺屁顛屁顛地送出門,好容易來了一位金主,不能不熱情地招呼著。走到門口的於明輝好脾氣地擺擺手,轉身走向拐彎的街角。他並沒有發現在街道一側,張小龍正躲在隱蔽處,暗中觀察著。

回到別墅的於明輝對照著地圖和對比著手腕上的表。隔一會兒,他在地圖上畫一個標記,過一會兒,再畫。他在計算走過樓道、關卡的確切時間。算完了,於明輝重新把地圖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然後擦著火柴,把地圖燒掉了。

鼓樓的教堂裏,光線昏暗,一片肅穆。三三兩兩的教徒散坐在條椅上,虔誠地做禮拜。火魚身穿米色風衣,頭戴禮帽,鼻梁上架著寬大的墨鏡,坐在第六排第六個座位,雙手合十,低著頭默默念叨。風衣豎起的衣領嚴嚴實實地遮住下巴和嘴,下壓的禮帽和墨鏡蓋住了臉的上半部,火魚的相貌完全被遮掩住了。

韓露一身素裝,戴著遮住下巴的圍巾,走到火魚身邊坐下。聽到火魚嘴裏念叨出聲:“上帝眷顧——”韓露同樣虔誠地雙手握拳,小聲回應:“少禍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