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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玉蓮把眼淚吞進了肚裏,看著滿臉疲憊的父親,心裏五味俱全。

時年七十二歲高齡的盧次倫就這樣走了,只雇了幾個轎夫,當他坐上轎子的那一刻,淚水模糊了視線,迷蒙了雙眼。

“爹……”盧玉蓮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但留給她的,只有盧次倫坐在轎子上慢慢遠行的背影,那幅畫面在昏暗的早晨,顯得如此孤寂,又如此悠長……

這一年是民國八年,一個龐大的茶葉王國就此關門大吉,消失在這個寧靜的早晨。

三人回到鶴峰容美,張樹愧看完盧次倫的親筆書信後,感慨地對張六佬說:“沒想到茶莊突然遭此劫難,盧老爺一輩子的心血盡毀了啊!不過鶴峰分莊還在,以後這兒的掌櫃還是姓張,不過不是張樹愧的張,而是您這個張。”

“瞧您說的,一筆寫不出兩個‘張’字,以後茶莊的事還得您多多費心。”張六佬拱手道,“我們仨是來投靠您的,以後還有很多事兒要麻煩您呢!”

“是啊張老板,這兒怎麽說都是您的地盤,以後有什麽事還得仰仗您!”陳十三也如此說道。張樹愧嘆息道:“張掌櫃也是咱們鶴峰容美鎮的人嘛,以後我就是您的手下,有什麽事您盡管吩咐。”

“怎麽沒見張少爺?”張六佬想起了張明生。張樹愧唉聲嘆氣地說:“別說那兔崽子了,上次去了南北鎮,剛回家就又走了,這不一直沒回,也不知又到哪兒撒瘋去了!”

“明生少爺自此以後再也沒回來?”張六佬很吃驚。

張樹愧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姚家沒再上門找麻煩?”陳十三又問。

張樹愧說:“還真沒有,我也納悶,興許是他們得知明生不在家了吧。”

“沒想到姚炳才那個老東西還真聽話!”陳十三饒有深意地說,一席話惹得大家都笑出聲來。

張樹愧又說:“我做夢都沒想到二十萬大洋在路上遇上了山匪,一下就全沒了,倒是讓盧老爺為了難。我想,後來茶莊的倒閉,也許就跟那二十萬大洋有關吧。”

他們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都過去的事了,不提了,以後咱們得往前看。”盧玉蓮說,“我爹希望我們能重建茶莊,張老板,以後您這兒就是我們落腳的地方了……”

“小姐,您別叫張老板,以後啊,你們都叫我老張就行。茶莊本就是盧老爺的,現在算是物歸原主。”張樹愧的心情舒暢了一些,“從現在起,這兒所有的一切都由張老板您說了算,待會兒我讓賬房給您先交個底。”

賬房先生姓黃,大家都叫他黃老,戴著一副老花鏡,看人的時候就把眼鏡掛在了鼻梁上,兩只眼睛向上翻起,看上去怪滑稽的。他把莊裏所有的賬本都交到了張六佬面前。張六佬笑呵呵地說:“密密麻麻的,看得眼都花了,不用看了吧,您都在茶莊做了這麽多年了,我放心。”

“這賬目您可一定要看,做生意啊,千萬不能把賬目弄糊塗了,要不然賺多少錢都是個虧。”黃老扶著眼鏡說,“掌櫃的,今兒我就把所有的賬目都交給您了,以後賬目上的事兒您可得另請高明。”

張六佬一愣,似乎沒聽懂他的話。

“我也年紀大了,人一老就犯糊塗,一糊塗就容易犯錯,管賬這些事兒是個細致活兒,我走之後,您得找個精明人,一個好的管賬先生,會替您分擔很多生意上的事兒。”黃老說完這話,張六佬立馬說道:“黃老,這可使不得,您千萬不能走,您這一走,我這會兒上哪兒去找像您這麽好的賬房先生啊。”

黃老想了想說:“那這樣吧,我就暫且留下,等您那邊物色到新的賬房先生之後我再走。”

張六佬想想也只能這麽辦,可是他看不懂賬目,只好把盧玉蓮叫來,但她對管賬這回事兒也是無能為力。

“看來這是個麻煩事兒,黃老又馬上要走,得趕緊物色一個可靠的賬房先生。”張六佬正說著,陳十三哼著小曲兒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一進門看到盧玉蓮便說:“玉蓮也在啊,六佬,有件事兒想跟你商量商量。”

“十三爺請講!”張六佬還是這樣稱呼他,雖然輩分亂了套,但叫習慣了,也就沒改。

陳十三問:“還記得我們上次從鶴峰回南北鎮時,晚上落腳的那家客棧嗎?”

張六佬哪能忘記,在那兒還遇到了山匪呢。

“是這樣的,當時我們救下的蘇掌櫃,我在大街上偶然遇見了,巧合的是,他也是容美鎮上的人。”

“蘇掌櫃也是家鄉人啊,那他人呢?”

“人就在鎮上。”陳十三說,“聽蘇掌櫃說,他最近剛回來,客棧盤了出去,他還問我茶莊要不要人手。”

張六佬和盧玉蓮對視了一眼,陳十三接著說:“我聽黃老說過,他老人家打算回鄉下去養老,剛巧蘇掌櫃有這方面的經驗,開客棧那會兒自己既是掌櫃,又是管賬先生,你們說,老天爺是不是很幫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