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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六佬帶盧玉蓮去五裏坪看了看新建的廠房,然後來到大片的茶園前。此時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刻,金黃的陽光灑在茶園上,微風再輕輕一吹,整片茶園好像在集體撒歡兒似的。

兩人並肩坐在田坎邊,她把頭枕在他肩上,好久都沒動,像睡熟了似的。張六佬卻雙眉緊鎖,臉色異常嚴肅。盧玉蓮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幽幽地說:“廠房建起來了,一切都很順利,你就不能開心點嗎?”

“是啊,看到這些茶園,我是該開心才對。”他輕笑起來,卻又嘆息道,“爹留下來的東西搞得我頭好痛,但怎麽都想不明白,又不能找外人看,該怎麽辦呀?”

她嘆息道:“爹也真是奇怪,留下這個東西,怎麽也不說明白,還讓我們猜來猜去。六佬,要不寫封信過去問問?”他卻搖頭道:“爹故意不跟我們說明,我想是有原因的,還是再想想吧。”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青山生靈草,歷世香如故,胭脂嵌綠葉,百煉出佳茗!”張六佬再次緩緩念出這首詩詞。盧玉蓮起身遙望遠方,突然驚喜地叫了起來:“哇,好漂亮的油菜花兒呀。”

張六佬起身一看,果然看到大片金黃色的油菜花,它們和遠處的山峰錯落相間,非常養眼。

“你知道嗎?小時候爹經常帶我去後山的茶園玩,我除了喜歡看那些綠油油的茶葉,還喜歡各種各樣的花兒,後來,我就經常一個人跑去茶園,靜靜地聞著花香,看著蜜蜂在花間飛來飛去……”她整個人都陶醉在無盡的回憶中,“我記得自己問過爹,為什麽要在茶園周圍種上那麽多花兒,爹只說是為了好看。”

張六佬聽到這些話,心裏微微一動,雙眼泛出了激動的光芒,好像突然之間想起了什麽,但又不敢確定。

“又呆呆地想什麽呢?”盧玉蓮問。張六佬隨意地說:“剛才你說爹在茶園周圍種上那麽多花,我好像知道了點什麽……”

盧玉蓮詫異地問:“你的意思是,爹在茶園周圍種那麽多花兒,不止是為了好看?”

“哎呀,六爺、大小姐,終於找到你們了。”突然,張樹愧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氣喘籲籲地跑上來,還沒來得及擦去滿臉的汗水,便迫不及待地說,“六爺,快回去,廠房裏出事兒了。”

“怎麽了,老張?”張六佬和盧玉蓮大驚,慌忙往回趕。張樹愧在後面緊跟著說道:“那些人又來鬧事兒了。”

鬧事兒的是幾個年輕男子,一個個兇神惡煞地杵在廠房門口。

張六佬趕過去,還沒開口,為首之人便瞪著眼睛吼道:“你就是這兒管事的?”

“對對對,我是,請問……”張六佬話未說完,對方便吼道:“少廢話,賠錢!”

張六佬聽得雲裏霧裏。

“是這樣的,這個人自稱是土司的後人,說我們建廠的這片地是田家的祖宅基地……”張樹愧低聲說,“之前他們來鬧過,我給過銀子,沒想到這次又來了。”

“嘀咕什麽呢?”為首者叫田萬久,長得一副兇相,此時他一發怒,其手下便紛紛吆喝起來,大有動手之勢。

張六佬明白了所以然,立即笑臉相迎,畢恭畢敬地說:“原來是久爺,六佬有眼不識泰山,對土司爺更是……”他從小就聽過許多關於土司的故事。

“姓張的,我說你小子怎麽就這麽多廢話。別他媽嘴上抹油,久爺我不愛聽,直說了吧,你們建廠房的這片地當年可是田家的宅基地,你懂我的意思吧?”田萬久盛氣淩人。張六佬笑呵呵地說:“非常明白,要不咱們裏面談?”

田萬久不屑地說:“久爺我忙得很,沒閑工夫跟你耗著,你們在這兒建廠,以後有大把的銀子賺,也不在乎萬兒八千的,這樣吧,給一萬大洋,這事兒就算了了。”

“什麽,一萬大洋?”張樹愧肝火上升,“你們也太過分了,上次不是給過你們兩千大洋,你也說以後不再鬧事兒,怎麽就……”

“等等,你怎麽說話就這麽不中聽?這叫鬧事兒嗎?管事兒的,你說說看,我這叫鬧事兒嗎?”田萬久不依不饒。張六佬不急不躁地說:“這樣吧,久爺,只要你能證明這塊地是田家祖上的宅地,張某絕不少你一個子兒。”

“喲呵,你要證據是吧?久爺我就是證據。小的們,給我把房子拆了。”田萬久一聲吆喝,下人就往前躥。張六佬一見這架勢,不禁大喝一聲:“我看誰敢動!”他這一聲吼還真震住了那些家夥,他接著說:“久爺,有你們這麽辦事的嗎?不妨告訴你,我也是土生土長的鶴峰人,還真聽過土司爺的故事,可我怎麽看你們也不像是土司爺的後人。土司爺大禮大仁,大智大義,絕不會幹出這等齷齪之事。要論資排輩,咱們鶴峰人都是土司爺的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