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嘆息

早在起飛時,布朗就下定決心,不管怎樣一定要炸中一艘日軍航母,盡管他的飛機在低掠時中彈起火,但他仍奮不顧身地向“飛鷹”號投放了魚雷。

如同“瑞鶴”號與“翔鶴”號的關系,“隼鷹”號與“飛鷹”號也是姊妹,兩頭“鷹”都是由商船改裝成的航母,其抗破損能力比一般軍艦都要小。當美機離開“隼鷹”號的時候,奧宮就擔心“飛鷹”號要成替死鬼,同時美軍魚雷機貼近海面的低飛,令他不由得發出驚嘆:美國人也很勇敢!

“飛鷹”號的一名曹長押田光國兵這時正在艦艉機槍位置上待命,聽到有人喊“魚雷來了”,他開始提心吊膽地進行計數。從1數到12,什麽事也沒發生,似乎魚雷並沒有命中“飛鷹”號,他松了口氣。

但押田數得太快了,12後面還有13。

只聽得一聲爆炸,“飛鷹”號全身震動,在被兩發魚雷連續擊中後,艦上燃起大火,火從這個甲板燒到那個甲板,“飛鷹”號很快便喪失航行能力,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

奧宮從“隼鷹”號上看見,由於傾斜的緣故,“飛鷹”號露出了紅色艦體,他立刻意識到,這艘航母已無法挽救。

“隼鷹”號雖然傷重到飛機都無法起降,但仍可航行,奧宮請示城島:“司令官,‘飛鷹’號怎麽辦?”

奧宮的意思是對“飛鷹”號進行救援,這麽做風險很大,弄不好就會引火燒身,有人已經露出了不樂意的表情,但城島朝奧宮點了點頭:“好,我們看看去。”

薄暮時分,掉轉航向的“隼鷹”號接近了“飛鷹”號。城島是航海專業出身的航戰專家,他一看就知道“飛鷹”號再也無戲可唱。這時空襲雖已停止,但美機發動第二波攻擊的可能性仍然存在,因此小澤從“瑞鶴”號上通過發光信號向他下達命令:“部隊火速向西北退避。”

城島於是命令驅逐艦對“飛鷹”號施行警戒並救護船員,“隼鷹”號依令改變航向,朝西北駛去。

在“飛鷹”號上,艦長早已下達棄艦命令,但身處艦艉的押田等13名船員並沒有接到明確指示,看到艦身在迅速下沉,海水淹沒了機槍位置,押田等人才急忙向欄杆跑去。

可是他們的指揮官、一名年輕的少尉卻攔住了去路:“等一等,讓我們先唱《征服大海》!”

賤人就是矯情!這種時候逃命要緊,還唱什麽歌?可是看到少尉拔出軍刀,眾人又不得不表示屈服,他們跟著哼哼嘰嘰,直到海水浸過膝蓋。

總算結束,押田等人一哄而散,縱身從船沿跳入了大海。

押田回頭看去,大火已從航母上噴射出來,火光映照下,那個智商太低的少尉手持軍刀,扶著艦艉欄杆,還在唱。

跳下海的水兵很容易被沉船時的漩渦吸進去,押田拼命往外遊。當他再次回頭時,看到“飛鷹”號像巨人的手指一樣指向天空,然後便在“一聲可怕的嘆息”中永沉大海。

“飛鷹”號沉了,“隼鷹”號受傷,艦載機一部分勉強擠到別的航母上,更多的飛機只能在軍艦附近迫降。暮色蒼茫的海面上水煙騰起,“撲通撲通”地全是飛機落下來的聲音,驅逐艦和潛艇都冒險停止航行,前來救護落水人員。

小澤最怕第58特混艦隊再次襲來,但這種情況並沒有出現,米徹爾並無心思追擊,因為他自己的飛行員也正陷入泥沼。

美機在回程時,續航力已達到極限,個別飛機的油量表指針甚至接近於零,還沒等到達美軍航母位置,一些損傷嚴重和燃料用盡的飛機已落入大海。

第58特混艦隊一直在全速前進,以便縮短幸存飛機的返航距離,但望著外面伸手不見五指的海空,米徹爾仍為飛行員的命運擔憂,在秒針“嗒嗒嗒”的轉動聲中,他在海圖室與艦橋之間踱來踱去,心中極為忐忑。

晚上10點30分,返航飛機陸續進入航母的導航距離,但在漆黑的夜空中,除少數技術嫻熟或者運氣特別好的飛行員能夠順利降落外,大多數人都只能辨別出軍艦的航跡,卻認不出哪些是航母,哪些是別的大型軍艦。於是他們只好在上空混亂盤旋,有的飛機已開始大喘粗氣,發出燃油耗盡時那種噼噼啪啪的響聲;有的飛機慌不擇路,不慎與友機相撞;還有的飛機不得不緊急迫降,落在茫茫的海面上,濺起了大片海水。

聽到飛行員們“痛苦的呻吟”,米徹爾果斷下達命令:“開燈!”

米徹爾的決定背負著巨大風險,因為這會暴露艦隊位置,有可能受到日軍潛艇和飛機的攻擊,用一名軍官的話來說,真是“大膽魯莽地張開大嘴叫日本人前來攻擊我們”。

可是在米徹爾看來,這麽做完全值得。不惜代價地營救落水飛行員,不僅是出於人道主義的考慮,還因為美軍航母指揮官都清楚一個道理:如果航母喪失了艦載機的飛行員,它就不再是資本,而只能是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