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臨刑前的緩刑(第2/8頁)

機槍終於吼叫起來——槍管噴出了一串點射!彈鏈上,每隔兩發子彈便是一發曳光彈。子彈拖著亮光從進攻者的頭上掠過,消失進薄霧中。下一串子彈的準頭依然不佳,高高地竄入雲中。此刻,進攻的俄國人已經發現了我們的機槍陣地。子彈在我們的頭上呼嘯,鉆入了身後的岸堤。突然,佩奇大叫一聲,捂著流血的耳朵跌入了戰壕。塞德爾看見了所發生的事情,趕過來照看佩奇。

機會來了!我立即來到機槍後,打了幾個經過細心瞄準的短點射,就像我在訓練期間學會的那樣。我瞄準了推進中的大批蘇軍士兵,此刻,在我身邊的是格羅梅爾,他幫著我往機槍裏填塞彈鏈。我的準頭不錯,數名身著棕色軍裝的身影倒在了地上。湧動的人潮停頓了片刻,隨即再次向前湧來,他們貓著腰,朝著我們步步逼近。

我的頭腦一片空白。我的眼中只看見蘇軍士兵組成的人潮朝著我們徑直撲來。我再次對準湧來的人群開火了,我唯一的恐懼是——這些恐怖的棕色人潮不斷逼近,他們想要殺了我和我身邊的每一個人。機槍卡膛後更換槍管,我的右手抓住了滾燙的金屬件,可我甚至沒有感覺到灼痛。

太瘋狂了!我們待在安全而又隱蔽的陣地上,用四挺機槍和至少八十支卡賓槍對著湧來的人群猛烈開火。機槍的掃射在敵人的隊列中撕開了許多缺口,死者和傷者不停地倒在地上,可更多的俄國人從薄霧中出現,我們無法看清對方。此刻,沖在最前面的蘇軍士兵距離我們的陣地已經非常近,我們毫無困難地看清了那些貓著腰,變大了的身影,他們端著步槍和俄制沖鋒槍。突然,我們陣地右翼的兩挺機槍沉默了。

湧動的人潮立即朝著右翼撲去,此刻,他們在那個方向只遭到步槍火力的打擊。與邁因哈德一起,我不停地對著往右側湧去的敵人猛烈掃射。他們的移動現在成了他們失敗的原因:20毫米四聯裝高射機關炮投入了戰鬥,噴吐出兇猛有力的火力,帶給我們一陣驚喜。機關炮的連發聲就像一面鼓上發出的低沉、有節奏的敲擊。我們看見了曳光彈是如何從四根炮管中噴出,在進攻的人群中炸開,將敵人的隊列撕開了巨大的缺口。這時,陣地右翼的兩挺機槍再次吼叫起來,我甚至懷疑他們先前的沉默是故意的。

四聯裝機關炮掃射著我們前方的進攻者,等它停火後,寂靜降臨在戰場上。我們聽見了俄國人發出的哭叫聲。我深深地吸了口氣。與敵人的第一次交手使我深受震動,但此刻,我的思緒又開始活躍起來。我把頭伸到戰壕外,注視著前方的戰場。我們面前的雪地上,躺著無數具棕色的屍體。四聯裝機關炮驚人的威力依然讓我驚嘆不已,我從未想到它會具有如此大的打擊效果。

前方一片寂靜,我天真地認為,所有的進攻者非死即傷。可就在我稍稍爬出戰壕,想看得更加清楚些時,俄國人的一挺機槍開火了。子彈從我耳邊掠過。隨即,蘇軍的第二挺機槍也對著我們掃來。在這之後不久,傳來了一些聲響,我認為這種聲音是來自“斯大林管風琴”,接著,迫擊炮彈也開始在四周落下。

“迫擊炮!”有人叫喊道,不久,又叫道:“德林和馬爾科維茨負傷了,我們需要個醫護兵!”有人回應說,醫護兵正在趕來。

三等兵馬爾科維茨曾是我們連裏的一名司機,我後來得知,他被子彈擊中了肩部,不得不撤離了前線。而德林下士只是面頰處受了輕傷,按照他自己的要求,他繼續留在前線。佩奇的右耳被打掉了,當他被帶回村子時,我們都很高興。

敵人的迫擊炮火異常猛烈,我們根本不敢把頭伸到戰壕外。但很快,我們聽見了我方的迫擊炮發出了熟悉的“噗通”聲。工兵們進入了陣地,開始對敵人還以顏色。他們射出的炮彈飛入空中,掠過我們的頭頂,在薄霧中炸開,那是他們估算的敵軍所在的位置。我小心翼翼地探身到戰壕外,想看清楚發生了什麽——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許多棕色的身影從地上爬起身來向後退去,我原以為他們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打傷了,在機槍和迫擊炮火力的掩護下,他們正在後撤。

瓦利亞斯也看見了這一幕,他從相鄰的戰壕裏喊叫著:“嗨,俄國佬正在逃跑!”

此刻,我們的迫擊炮彈準確地落在撤退中的蘇軍人群裏。對四聯裝高射機關炮的炮組成員們來說,要麽是因為敵人的距離已經太遠,要麽是為了節省些彈藥以待日後使用,他們沒有開火。不多久,俄國人便消失在霧色中。

反擊的命令下達時,我剛剛往煙鬥裏塞好了煙絲。我們清理了陣地前方的地面,並向前追擊了一段距離。在跳出戰壕,把隨時準備開火的機槍扛上右肩前,我先點上了煙鬥,深深地抽了幾口。煙絲的味道從未這麽好過,這種感覺就像是我已經獲得了新的力量。我們沿著寬闊的正面呈扇形展開,只遇到了零星的射擊。我們一邊還擊,一邊慢慢地向前推進。那門安裝在炮架上的四聯裝高射機關炮緊跟在我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