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尼科波爾橋頭堡的警報(第4/11頁)

12月4日。昨天就像是過節,我們洗了澡,刮了胡子,還換上了幹凈的衣服。食物也很好,我們吃到了菜燉牛肉和面條,作為飯後甜點,我們還得到了粗小麥粉做的布丁。我們還花了點時間清洗弄臟的軍裝,並把武器清理幹凈。我們甚至還趁著屋外下雪的機會睡了會午覺。可是,降雪並未持續太長時間:它只是增加了道路的泥濘程度。我們在通往廁所的路上鋪上了木板,這樣,我們至少可以讓自己的靴子保持幹凈。

由於我們遭受的損失,一些班和排進行了重組。現在為我擔任副射手的是保羅•亞當,他是個結實的小夥子,以前被分在羅特曼的重機槍分排裏。威利•克勞澤被派去給弗裏茨•哈曼擔任副射手。我們隊伍裏的志願者被轉到了輕型補給車隊,作為交換,我們得到了幾名迫擊炮分排的成員。這種人員的重新分配總會帶來一些不自在,不過,影響確實不大,因為通常說來,不管是在住處還是在前線,我們都是個緊密的團隊。

繼續掌控一挺重機槍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否則的話,我會有一種強烈的不安,一種不踏實感,這一點毫無疑問。我覺得我們的頭兒也認為他可以信賴我—盡管他告訴我們,從第2連給我們調撥了兩名二等兵,他們也是重機槍射手。但弗裏茨•哈曼和我繼續掌控各自的機槍,這是對過去幾周裏我們的表現的一種肯定。

12月5-9日。給我們派來了一名新連長,由於各個連隊規模的縮小,連裏軍官的調換司空見慣。我們的新連長—他們都稱他為“老頭”—顯然沒有在前線部隊服役過,盡管他裝作很有經驗的樣子。這就是說,他會不時地召集起他的下屬,給他們上作戰課,這些內容都是他從軍校或其他什麽地方學到的。奧托過去是一名專業服務生,現在,他時常被“老頭”叫去充當勤務兵,他告訴我們,“老頭”掀起了一股外文熱潮,他在授課時主要采用一種所謂的“學術式”德語,裏面摻雜了大量的外來語。奧托說,最可笑的是,那些軍士被問及他們是否聽明白時,他們總是回答:“明白了,中尉先生!”事後,他們又向“蘿蔔”打聽,課上到底講了些什麽。“蘿蔔”是連部的一名下士,也是個學究氣十足的家夥,他在意大利得到了這個綽號,因為他不吃肉,總是吃素。

於是,“蘿蔔”便用“預防性進攻”、“按比例投入”、“擴散式前線的劃界”以及類似的專業名詞給大家解釋“老頭”所說的意思。“老頭”居然指望自己的部下能理解他這種“優雅”的語言:顯然他在他自己的世界裏浸淫得太久,已經無法用簡潔明了的話語闡述問題了。

有一次,在一群整裝待發的士兵面前,他問一名裝甲擲彈兵是否做到了“自我整合”。這名年輕的士兵分到我們這裏剛剛三天,他來自上西裏西亞,說一口滑稽搞笑的方言。他疑惑地看著“老頭”,但似乎又明白過來,回答道:“我不知道,中尉先生!”

我們可以看出“老頭”沒料到會是這個回答,於是,他問道:“為什麽不知道?您已經跟我們在一起待了三天了。”

“是的,中尉先生,”這名士兵回答道:“可我在兩個小時前剛剛得到第一片止瀉藥。”

在場的人個個捧腹大笑!這名年輕的士兵以為“老頭”問他木炭片是否治好了他的腹瀉。“老頭”也跟著我們笑了起來,但他沒有意識到,我們發笑是因為這名士兵面對一個故弄玄虛的問題作出了令人高興而又務實的回答。實際上,“老頭”想知道的是,他的士兵在部隊裏是否感到輕松自在。

經歷了這個插曲後,來自上西裏西亞的這名擲彈兵—他名叫約瑟夫•施皮特卡—成了許多笑話的主題。我們叫他“Peronje”:他經常用這個詞,這個詞顯然涵蓋了許多主題,但他從未說過它的實際含義。施皮特卡很快就成了我們關系密切的朋友。他是個可信賴的夥計,即便在前線戰壕裏他也幹勁十足,我們不得不多次拉住他,免得遭遇危險。

12月14日。昨晚完全是一場慶典。你能聽見士兵們放聲大笑,就像有人剛剛說了個超級搞笑的笑話那樣。你能聽見許多營房裏傳出了歌聲,混雜著手風琴的伴奏,持續了一整夜。這讓我想起了德林下士,在雷特斯喬夫時,他吹奏的曲調幾乎一模一樣。士兵們的歌曲—通常是喜慶而又快樂的,但有時也有憂傷感人的。然後,所有人都平靜下來,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每個人都問自己,下一次縱情歌唱時,自己是否還在呢。作為緩解,許多人把注意力轉向白蘭地酒瓶。他們喝得酩酊大醉,倒在自己的床鋪上沉沉睡去。

瓦爾德馬•克雷克爾和二等兵弗裏茨•科申斯基就是其中的兩個,他們是從哪兒搞來的這些白蘭地?他們似乎發現了一個無窮無盡的寶藏。有時候,他們中的一個會消失,不多久便會帶著一瓶酒再次出現。有一次,我聞了聞瓶子,味道讓我感到相當惡心。弗裏茨•哈曼說這是“薩馬貢卡”,是一種俄國人自制的白蘭地,通常用甜菜或玉米釀成。你可以從在廚房裏幹活的俄國志願者手裏買到這種酒。現在我知道了!他們在營房裏狂喝濫飲這種令人厭惡的垃圾,因為這裏就是“產地”,他們知道,等上了前線就再也喝不到這麽多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