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寧死不去西伯利亞(第2/5頁)

我結識了一位來自蘇台德區馬裏恩巴德的三等兵。他告訴我,他的父母在那裏開著個小小的鐘表鋪。與他的交談讓我想起了1942年聖誕節期間,逃出雷特斯喬夫後在傷兵列車上遇到的一位病友,當時他告訴我他來自馬裏恩巴德,並驕傲地描述了那裏的美麗風光,我當時就下定了決心,要去親身體會一番。於是,就像命中注定那樣,我發現自己現在離那個可愛的療養勝地非常近。我很快便決定,跟這位年輕的金發三等兵一同去馬裏恩巴德,與我們同行的還有另外幾名傷兵。

4月14日。昨天晚上,我們停在埃格爾,得到了充足的行軍物資。幸運的是,我們在火車站搭上了一輛駛往某個軍隊補給站的卡車,它能帶我們走上很長一段路。剩下的路程需要我們步行完成。最近幾天的氣候有點冷,但明媚的陽光多少彌補了一些寒意。

步行穿過美麗的松樹林令我的感覺很好,我深深地呼吸著樹林裏的空氣。如果不是因為傷口的疼痛,我的感覺會更好些,由於活動的加劇,我的傷口開始潰爛,並出現了膿液。因此,等我們到達馬裏恩巴德,來到一所醫院進行治療時,我由衷地感到高興。

4月21日。這裏的時間過得太快了,要是可能的話,我們都希望時鐘能走得慢些。我們帶著極大的興趣關注著敵人從兩個方向的推進。所有人都希望美國人能先抵達這裏,實際上,許多人已經想步行趕往美軍的戰線,但美國人離這裏還太遠。因此,馬裏恩巴德及其周圍,一切仍很平靜。

與敵人交戰的前線部隊已經開始將所有傷愈的士兵召集起來。我的傷勢尚未完全康復,所以我必須留在這裏繼續治療。我的傷口仍在潰爛,甚至連骨頭也出現了惡化的跡象。太好了!這樣我就不會被送上前線,疼痛總是可以忍受的。

4月29日。昨天有傳聞說,美軍將從西面而來,他們可能會搶在俄國人之前進入蘇台德區。我們松了口氣,都希望這個傳聞能成為事實。馬裏恩巴德鎮內只有醫院,沒有德軍士兵駐防,因此,勝利者趕到時,這裏將不戰而降。不過,鎮郊和附近的樹林裏仍有些德軍部隊。

我們也談論起一些過於積極的指揮官,他們仍在拼死抵擋前進中的美軍部隊。毫無疑問,到了這一階段,會有這種人的,一些腦袋進水的領導不折不扣地執行希特勒的命令,仍帶著部下戰至最後一顆子彈。他們願意的話就隨便他們,不過我希望他們自己幹自己的,別連累其他人!到了這個時候還跟美國人打仗,這不僅是發瘋,也是對鎮內所有傷員的出賣。因為這意味著美軍部隊會被擋住,他們也許無法搶在俄國人之前到達馬裏恩巴德。要是這樣的話,我們不得不為自己和鎮內居民的安危擔心。上帝保佑我們吧!如果不得不當俘虜,我們希望能落到美國人手裏,他們與俄國人不同,對待俘虜完全是遵照“日內瓦公約”的相關條款。

4月30日。我們都感到戰爭的結束即將來臨。甚至連食物補給也已中斷,一些倉庫開始遭到劫掠。當天,我在醫院裏接受治療,所以直到很晚時才獲悉附近一座存放軍裝的倉庫被瘋搶一空。穿著新軍裝和新靴子的士兵們跑來跑去。我設法搞到了一雙棕色的皮鞋,因為它對其他人來說可能太小了。

5月1日。我們病房裏的三等兵比爾納特和二等兵沃格爾突然拿著一本書學起了英語。他們練習著等他們遇到並歡迎美國人時可能會用到的話語。我們不太喜歡他們的這一做法:我們覺得這兩個家夥就是叛徒,只要我們一戰敗,他們便會立即與敵人合作,以期從中得到某些好處。我不知道你對此會做出何種判斷。也許他們對我們的敵人並無仇恨,我們現在沒有任何法規對他們的行為加以懲處。他們倆來自一支防空部隊,所以從未體驗過前線的恐怖—他們很幸運,以這種方式在戰爭中幸存下來—所以他們能很快地忘卻這場戰爭,這與我們這些從東線的地獄中僥幸生還,此刻站立在一堆堆殘垣斷壁前的士兵完全不同。對我來說,此刻有一種難以言述的沮喪感,我覺得自己對這場戰爭中所發生的一切都充滿了仇恨。

5月4日。最近幾天,散兵遊勇們源源不斷地到達鎮內,但他們立即被各個作戰部隊召集起來後帶走。附近的樹林裏現在大概擠滿了掉隊的士兵,他們都試圖逃至西面,以免落入俄國人之手。三天前,我們聽說阿道夫•希特勒和愛娃•布勞恩自殺了。我們感到震驚,曾引以為豪的領導人居然以這種懦弱的方式來逃避自己的責任。但沒過幾個小時他便被遺忘了,我們有自己的問題需要解決。據悉,俄國人離這裏已經不遠,很快便會到達。因此,我們聆聽著從兩個方向傳來的大炮轟鳴聲越來越近,睡得很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