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凡爾登:戰役展開(第5/5頁)

逐漸地,人們發現這個詞不符合實際情況。許多患者沒有遭遇到炸彈爆炸的沖擊,至少發病前沒有遭遇到炸彈爆炸的沖擊。此外,患者也沒有外傷。1916年,一種更具解釋力的理論出現了。一名年輕的英國精神病醫師查爾斯·邁爾斯(Charles Myers)仔細研究了患者後,認為“選用炮彈休克這個詞是異常荒謬的”。他說,這種病與炮彈爆炸無關,與神經也無關。這種病與戰壕戰有關,人類的心智無法忍受戰壕的生存條件。士兵出現精神分裂現象,因為他們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事,因為他們感覺自己無依無靠(遭遇大炮轟擊的時候,士兵的勇敢早已跑得無影無蹤),因為他們不相信將軍要求士兵打仗的動機。勇氣不足的士兵,在長期受到壓力的情況下有可能崩潰。一些患者恢復得很好,重新回到戰場,而且表現出英雄氣概。

邁爾斯對戰壕戰和精神崩潰之間關系的分析,後來被稱為癔病,患者在陷入憂愁時,表現出狂躁和神經衰弱症。這種病在大戰初期比較多發,後來,僵局被打破後,部隊開始運動,發病率隨即減少。進一步的研究發現,雖然英國遠征軍當時每30個士兵中有一個軍官,但六分之一的患者是軍官。官階低的軍官都在前線,身上的責任比士兵要大,遭遇敵人炮火的機會也多。

經過反復試驗,人們發現了一個規律。如果能及時治療患者,患者就能很快恢復。與其送患者去醫院,不如在戰場臨時傷員處理點。有許多種治療方法可用,譬如:催眠、電擊、談心療法……有些方法確有療效。有時,治療與懲罰看不出區別。遇到患者不能說話,可以施加電擊,直到他大叫疼痛,醫生隨後宣布患者恢復正常。治療的關鍵不是治愈疾病,也不是去分析其患病原因,而是讓士兵能重新回到戰場。英國人區分兩類患者:一類是那些在炮火中確實精神崩潰的,另一類是在炮火下沒有陷入精神崩潰的。只有第一類人才有資格掛上戰場傷員的袖標,也只有這類人才能獲得殘疾補償。醫生很難判斷缺少戰鬥的意願是否合理。少數幾個膽大的醫生指出,如果執行某個命令的結果只能是去死,那麽士兵拒絕執行這個命令是合理的。比如,命令要求士兵在密集得像毯子一樣的炮火中爬出掩體,其結果只能是死亡。提出這樣建議的醫生很可能會被軍隊辭退。如果提出異議的不是醫生而是軍官,他也將被革職,或許受到更嚴重的懲罰。

“炮彈休克”引發的問題是巨大的。這個領域裏數據比較稀少——非常缺少奧地利人和俄國人患這種病的數據,由於東線的戰鬥比較流動,他們的發病率可能不高。不過,大戰結束時,德國有20萬記錄在案的“炮彈休克”病例。英國有8萬病例,而僅在1916年後半年,就有1.6萬病例,這些病例都屬於第一類傷員,換句話說,他們的不忠誠傾向不明顯。英國有12萬人獲得傷殘撫恤金,其中15%的傷殘撫恤金獲得者是因為精神病問題。1922年,大戰已經過去4年,仍然有6000名英國老兵留在精神病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