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5頁)

安菲波利斯城內的雅典人不多,居民主要是修昔底德所謂的“混雜人群”,包括一些來自鄰近的阿吉魯斯的定居者。阿吉魯斯人私下裏敵視雅典,所以安菲波利斯城內的阿吉魯斯人不是雅典的可靠盟友。一旦安菲波利斯遭到攻擊或圍困,它將會內外交困。

在一個漆黑的飄雪夜晚,伯拉西達率軍抵達阿吉魯斯,後者立刻宣布脫離雅典同盟。黎明前,伯拉西達抵達了斯特魯馬河上的橋梁,這是他的計劃中至關重要的一步。暴風雪還在肆虐,他出其不意地襲擊橋上哨兵,其中有一些人是內奸。伯羅奔尼撒人輕松占領了橋梁和城墻之外的所有土地,將許多大吃一驚的安菲波利斯人俘虜。在城內,不同民族的定居者之間立刻爭吵了起來。修昔底德相信,如果伯拉西達選擇立刻攻城,而不是劫掠周邊鄉村,他一定能輕松攻克城市。但用這麽少的兵力猛攻一座有城墻的城市,必然會造成重大傷亡,並且可能失敗,於是伯拉西達決定依賴計謀。但安菲波利斯人很快恢復了勇氣,把守著城門,嚴防內奸。

雅典在安菲波利斯駐軍的指揮官攸克利斯派人去愛昂(距安菲波利斯不到3英裏,在斯特魯馬河口附近),請求修昔底德(當時是色雷斯地區雅典艦隊的指揮官)的救援。但修昔底德本人並不在愛昂,而是在半天航程之外的薩索斯島。修昔底德的史書中沒有解釋他為什麽不在愛昂。或許他在集結軍隊以便增援安菲波利斯(不過沒有證據說明這就是他的目的),或許他的這趟旅行與安菲波利斯無關。不管原因是什麽,他的姍姍來遲是導致安菲波利斯結局的一個關鍵因素。

修昔底德說,伯拉西達害怕他會很快馳援趕到(安菲波利斯人會更加頑強地抵抗),於是向安菲波利斯人提出了非常慷慨的投降條件。不管這種說法是真是假,若是有一支雅典艦隊趕到,安菲波利斯人投降的概率會大大減少。於是,伯拉西達快速行動,以溫和的條件勸降。但攸克利斯和安菲波利斯人知道修昔底德手中的戰船不多,而且伯拉西達過橋之後,這些戰船也沒什麽用。如果讓斯巴達人強行攻破了城市,那麽民眾的命運會很悲慘,可能會被流放、奴役甚至處死。於是安菲波利斯人接受了伯拉西達提出的條件:安菲波利斯的任何居民都可以留下,保留自己的財產,享有平等權利;也可以在五天之內帶著自己的財產自由離開。未曾明言的條件是安菲波利斯必須投靠斯巴達聯盟,“這與他們害怕的遭遇相比,還算公平”(4.106.1)。伯拉西達的條件被公布之後,城內的抵抗瓦解了,居民們接受了投降條件。

伯拉西達進入安菲波利斯幾個鐘頭之後,修昔底德帶著他的7艘戰船抵達了安菲波利斯。他的動作很快,將近50英裏的路程僅用了約12小時。他可能是得到了旗語消息,“橋梁陷落,敵人到了”。這樣的消息能夠解釋修昔底德為什麽做出這樣的反應:“修昔底德特別希望能及時趕到,在安菲波利斯投降之前挽救它;但如果辦不到這一點,那就盡量早到,以便挽救愛昂。”(4.104.5)他的確來得太晚,無法挽救安菲波利斯,但他確實阻止了斯巴達人占領愛昂。

修昔底德在安菲波利斯

安菲波利斯的陷落令雅典人恐懼而憤怒,他們認為這是修昔底德的罪過。於是他遭到審判,被判處流放。他流亡了二十年,一直到戰爭結束。記述修昔底德生平的古代傳記家們寫道,是克裏昂指控了修昔底德,罪名是叛國;這個罪名和侵吞公款一樣,常被用來攻擊失利的將軍。克裏昂仍然是雅典勢力最大的政治家,也的確最有可能是克裏昂向修昔底德發起了指控。法庭的決議是否公正,是史學家們長期以來爭論的話題。令問題愈發復雜的是關於整個事件的唯一有用的史料記載是修昔底德自己寫的,而這記載本身也令人困惑。盡管修昔底德始終沒有直接討論他遭到的判決,而是用一種顯然很客觀的態度來描述事件,但他簡練而不加渲染的敘述是最有效的辯詞。支撐這種評價的證據是,我們能夠輕松地將他的敘述轉化為對指控(修昔底德是導致安菲波利斯陷落的罪人)的直接回答。他或許會說:“伯拉西達向斯特魯馬河上的橋梁發動突然襲擊,這是一個緊急情況。橋上的守衛人數不多,有的人不忠誠,而且毫無防備,於是伯拉西達輕松占領了橋梁。守衛橋梁的責任屬於城防司令攸克利斯。城市沒有防禦準備,但及時振作起來,阻止內奸,並向我求援。我當時在薩索斯島,得到消息後立刻出發,希望盡可能挽救安菲波利斯,如果辦不到的話,至少要保住愛昂。我知道被叛徒出賣的危險極大,我的到來有可能扭轉局勢,所以我輕裝急進,速度極快。如果攸克利斯能多堅持一天,我們就能挫敗伯拉西達。但是,攸克利斯沒有堅守下去。我的快速行動和遠見挽救了愛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