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蘑菇掛帥(第5/16頁)

架不住插了一嘴:“你們哥兒倆先別嘮了,照這麽嘮下去,天都要黑了,這不槍也拿來了,咱仨進山打野獐子去唄!”烀地瓜自己挎了兩支大紅九盒子炮,把老套筒子遞給血蘑菇:“這個給我哥使,子彈咱有的是,可勁兒摟,跟自己家裏的一樣!”三個人興高采烈出了屋,直奔北面的山坡。

其時薄雲遮日,天氣陰冷,樹葉子已經凍掉了不少。一路上架不住挽著烀地瓜的胳膊,時不時湊到他耳邊,低聲說笑幾句,香氣吹進他耳朵眼兒裏,給個烀地瓜美得,腳底下直拌蒜,北都找不著了。三個人走到一處山崖附近,架不住指著崖上一棵野柿子樹,尖聲道:“胡隊長,你快瞅啊,那樹上長了老多柿子!”烀地瓜仰著脖子往上看,那棵樹有兩丈多高,枝丫密布,樹上紅彤彤的野柿子跟小燈籠一樣,一雙色眼瞧瞧柿子,再瞅瞅架不住,嘿嘿一樂:“媳婦兒啊,讓秋霜一打,這柿子準是又甜又軟,就跟你那小舌頭一樣一樣的。”架不住跟烀地瓜撒上嬌了:“胡隊長啊,那你就上去給咱摘幾個柿子唄?回到家我嘴對嘴喂你吃……”烀地瓜英雄難過美人關,別說野樹上長的柿子,架不住讓他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他也得找梯子去。當下把外衣一脫,盒子炮連同子彈帶一並摘下來,交給血蘑菇,朝手心吐了兩口唾沫,來回搓了幾下,抱住樹幹往上爬,摘了兩個柿子扔下來。架不住沖上面喊:“胡隊長,上邊那幾個柿子大,你那啥……再往上爬爬,哎呀……你咋爬那麽慢呢?咱這疙瘩大姑娘上樹比猴快,你這個大隊長咋還不如大姑娘呢?”烀地瓜臉上有點兒掛不住了,使出吃奶的勁兒往上爬,伸手去夠樹梢上的一個大柿子,忽聽“哢嚓”一聲,身下的樹杈子斷了。原來野柿子樹長得久了,枝幹當中都是空的,人爬上去很容易折斷。架不住攛掇他爬樹,是盼著他掉下來,摔不死也得摔殘了。不料這個烀地瓜還挺利索,抓住旁邊樹杈子沒掉下來,腳底下一蹬一踹,腰杆子往上拔,又把身子直了起來,夠到最上面的大柿子,摘下來輕輕扔下去,低頭問架不住:“咋樣啊,這柿子夠大不?我下來了!”

架不住沖血蘑菇使個眼色,血蘑菇立刻拔出盒子炮,擡手啪啪啪連打三槍。血蘑菇的炮管子一向直溜,雖說沒了右眼,手上的準頭仍在,烀地瓜又在樹上無從躲閃,成了個活靶子,立時中槍斃命,一頭從野柿子樹上栽下來。架不住在死人身上搜了個遍,一個大子兒也沒有,罵了句“窮鬼”,這才和血蘑菇把死屍拖到山崖邊,擡腳踹了下去。

兩人又把槍分了,血蘑菇有一支盒子炮防身足夠,另一支盒子炮歸了架不住。老套筒是長槍,沒法往屯子裏帶,索性也給扔了。關外土匪使用盒子炮,常把準星磨掉,只留下照門,因為平時把槍插在腰裏,如若留著準星,緊要關頭很可能卡在腰帶上,拔不出槍耽誤大事,說不定就得搭上自己一條命。而保安隊的是官槍,不能隨意磨掉準星。血蘑菇手上有了槍,立刻在旁邊找了塊大石頭,蹲下來磨槍上的準星,口中對架不住說:“我這就走了,要是有人問起來,你可別說見過我。”架不住成天跟胡子和保安隊的人廝混,槍也用得很熟,她一邊擺弄著手中那支槍一邊說:“老兄弟啊,咱可是說好了,兩個金粒子換一支槍,槍也給你整來了,可沒說替你守口如瓶,你這又整別的,是不是得再意思意思?你也知道你姐我這個嘴不嚴實,別人給夠了錢,問啥我說啥。我可聽你白龍哥說過,你會找山中金脈,撿疙瘩比撿土豆子還容易,不如這麽著得了,你再給我整個大金疙瘩,姐也起個毒誓,決不點你的炮!”血蘑菇暗罵架不住不講究,可並不想把事情做絕,商量著說:“我手上確實沒有金子了,等我將來得了疙瘩,一定給你送來,你看成不?”架不住啐了一口,槍口對著血蘑菇的心口說:“你糊弄三歲小孩呢?你也不掃聽掃聽,老娘我是吃素的嗎?你不給夠我金子,我下山就給你賣了!”

血蘑菇見對付不過去,他就不再吱聲兒了,低著頭又磨了幾下準星。架不住厲聲呵斥:“別亂動!我這槍可頂上火了!”血蘑菇打馬虎眼說:“行行行,生啥氣啊,咱都自己人,這麽點兒事,還能說不開嗎?我這就給你拿疙瘩……”說著話站直身形,將盒子炮插進腰帶。架不住見血蘑菇應允下來,臉色緩和了幾分,把槍口往下一壓:“跟你說老兄弟,姐不是不講理的人,沒惹下塌天的禍,你也不至於往別處逃。我可聽人說了,馬殿臣要拿你的人頭去祭遲黑子,你說我把你賣了,他們能不給我好處嗎?不沖你是白龍的兄弟,又喊我一聲姐,我早拿你的人頭去換賞錢了!你挖金子易如反掌,多給姐留幾個,有啥不行的?今天晚上姐好好伺候伺候你!”血蘑菇聽明白了,縱然當場掏出金疙瘩,貪得無厭的架不住也得把他賣了。他悶著頭一言不發,冷不丁抽出腰間盒子炮,擡手就是一槍。架不住雖然持槍在手,可沒想到血蘑菇將盒子炮插在腰裏的時候,機頭的大鉤已經張開了,拿起來就響,而且出手這麽快,再舉槍也來不及了,頭上挨了一槍,瞪著眼倒地身亡。血蘑菇從架不住身上掏出那兩個金粒子,金鎦子、金耳環也給擼了,又將死屍踹下懸崖,讓她跟烀地瓜做伴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