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幹草堆裏的神秘屍首

“我答應過,這次要跟你講講藍思警長自己破的案子。”山姆·霍桑醫生新開了瓶白蘭地,倒了兩杯,坐在他最愛的椅子上,娓娓道來,“噢,我也破了案,但藍思警長搶先了一步。不過,這就說遠了,我還是從頭說起。故事發生在北山鎮比較安靜的時期,快八個月,本鎮沒出一起謀殺案或其他嚴重的案件……”

那是一九三一年的七月,大蕭條[1]席卷全國,北山鎮的人們卻度過了一個平靜得乏善可陳的夏天。最大的新聞就是,鎮外的荷蘭樹林裏來了頭大黑熊,經常襲擊附近農民的家畜。當時,北山鎮已經有了專業獸醫。小夥子名叫鮑勃·維切爾斯,比我小幾歲,為人和氣。他到處忙活,診治那些被黑熊咬傷的牲口。還能救的就盡量救,救不了的就殺掉。

那天,我去聖徒紀念醫院看兩個病人。其中一個剛剛生了對雙胞胎,另一個剛做完小手術。當天下午,天氣又熱又悶,眼看雷雨將至。我駕車路過科博山[2]路時,看到農民們紛紛在幹草堆上搭帆布蓋,免得草堆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淋濕。

我認出其中一個又高又瘦的家夥是菲利克斯·博內特。他正往地上打樁,好固定住帆布蓋。我把斯圖茲轎車停在一邊,跟他說話。菲利克斯足有六英尺高,皮膚白皙。在地裏忙活時,他總戴著寬邊帽。我常跟他說,如果他停住不動,肯定會被錯認成稻草人。他話不多,對我倒是經常說笑幾句。自從我到北山鎮,他就在種地。他家的農場超過三百英畝,是本郡最大的農場之一。

“忙著遮擋幹草堆呢,菲利克斯?”我大聲說著,跳過一個水坑,朝他走去。

“沒錯。”他說著,放下長柄大錘,在圍裙上擦著汗濕的手掌。

“最近見過那頭熊嗎?”

他吐出一口煙渣,摘下草帽,擦了擦額頭。要聽到他回答,得耐心等半天,似乎每個字都要先經身體過濾。“沒少見。昨晚還咬死我一頭豬。維切爾斯醫生正在我家呢。”

“太糟了。”我在日頭下眯起眼,看了看遠處,獸醫的馬車就停在博內特家的房子旁邊,“我想去跟鮑勃打個招呼。”

“順便告訴薩拉,我馬上回去。遮完這個,只剩離家最近的那個幹草堆了。我馬上就過去。”他很少一口氣說這麽多字,說完後又陷入沉默,朝手上吐了口唾沫,掄起大錘,繼續在草堆周圍釘起木樁來。我看了一會兒,然後朝汽車走去。

到菲利克斯家後,我把車停在鮑勃·維切爾斯的馬車後面,驚得馬一跳。馬車上裝滿了獸醫用的工具。主屋的紗門沒上閂。敲了半天沒人應門,我幹脆直接走了進去。鄉村醫生總是不請自入。等我看到薩拉·博內特和什麽人在沙發上糾纏時,想退回去已經來不及了。

鮑勃·維切爾斯飛快地站起來,尷尬地整整衣衫,羞愧地說:“你好啊,山姆。我沒聽到你進來。”

“我敲了門。”我向他們保證說。

薩拉·博內特比丈夫年輕得多,但比維切爾斯也要大上十來歲。她站起來,撥了撥柔軟的棕色發絲,鎮定自若地說:“需要我幫忙嗎,大夫?”

“我剛剛和菲利克斯聊了聊,他說鮑勃在這兒。昨晚黑熊又來襲擊了?”

“咬死了我們一頭豬,還抓傷了另外一頭。”她說,“維切爾斯醫生剛剛處理完。”

維切爾斯好像急著趕我走。他把我帶向門口,說:“山姆,我們得想個辦法對付這頭黑熊。不然,總有一天它會傷人。藍思警長能不能組織隊伍,獵殺黑熊?”

我們來到前門廊上,走向灰塵仆仆的車道。鮑勃·維切爾斯比我矮,但他步伐頻率很快,催我趕緊離開。我怕他提到剛剛的尷尬場面,趕緊接過黑熊的話題:“警長倒是喜歡獵鹿,不過,我猜他大概不會獵熊吧。”我說,“那畜生闖進豬欄了?”

“當然。來吧,我帶你去看。”

豬欄在谷倉一側,離主屋一百英尺左右。走近之後,我發現圍欄都被撞倒了。“說不定今晚它還會來,”維切爾斯說,“那家夥摸熟路了。”

“嗯,得給警長打個電話,”我說,“我去主屋裏借用下電話。”

我剛轉過身,他突然說道:“山姆,我——”

“怎麽,鮑勃?”

“沒什麽,你還是趕快給警長打電話去吧。”他走上前去,查看受傷的豬。

我回到主屋時,薩拉在廚房裏叫道:“是鮑勃嗎?”

“不,博內特夫人,是我,霍桑醫生。我借一下電話,可以嗎?有事報告藍思警長。”

她走上陽台,臉色蒼白而恐懼:“出什麽事了?菲利克斯該不會——”

“不,不,是熊。”我趕快安撫地說,“鮑勃認為黑熊今晚會再來。也許藍思警長可以預先布下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