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內爾 第四章(第3/4頁)

“音樂是我在這世上最想做的事,可是那樣做沒有好處。我必須設法賺點錢……”

他應該告訴她嗎?現在就說嗎?不,他不敢——他就是不敢。他急急忙忙地隨口亂說:“你懂嗎,是因為普桑修道院——你記得普桑修道院嗎?”

“當然記得。怎麽了,弗農,我們前幾天才提過那裏呀。”

“抱歉。我今晚傻乎乎的。唔,你知道我非常希望將來有一天再回那裏住。”

“我想你很了不起。”

“了不起?”

“是啊。放棄一切你在乎的事,然後著手做你現在在做的那些事情。這樣很不得了!”

“你這樣說真是太好了。這造成了……喔!你不知道這造成了多少差別。”

“是嗎?”內爾用很小的聲音說道,“我很高興。”

她暗自想著:“我應該回去了。喔!我應該回去。母親會很生氣這件事。我在做什麽?我應該回去聽喬治·切特溫德說話,不過他無聊透頂。喔神啊,別讓母親太氣惱。”

她在弗農身旁走著,覺得喘不過氣來,真奇怪,這是怎麽了?要是弗農說點什麽話就好了。他在想什麽?

她用一種應有的淡然聲音說道:“喬最近好嗎?”

“她現在很有藝術傾向。你們兩個都在倫敦的時候,彼此約過見面吧?”

“我們曾見過一次,就這樣。”她頓了一下,然後相當沒信心地說,“我想喬不喜歡我。”

“沒這回事。她當然喜歡你。”

“不,她覺得我很輕浮,覺得我只在乎社交——舞會跟派對之類的事。”

“沒有哪個真正認識你的人會那樣想。”

“我不知道。我有時候覺得……嗯,覺得自己很笨。”

“你?很笨?”

那樣溫暖的、不敢相信的聲音。親愛的弗農。所以,他確實覺得她很好。母親是對的。

他們來到一座橫跨溪流的小橋邊。他們走到橋上去,站在那裏,肩並著肩,彎下腰俯視著溪水。

弗農用一種感動的聲音說道:“這裏很美。”

“是啊。”

來了!來了!她沒辦法清楚證明自己是什麽意思,不過感覺就是那樣:這個世界靜止了,做好準備要縱身一躍。

“內爾……”

為什麽她的膝蓋抖得這麽厲害?為什麽她的聲音聽起來這麽遙遠?

“嗯?”那聲小而古怪的“嗯”,是她發出的嗎?

“喔,內爾……”

他必須告訴她。他一定要。

“我好愛你……我真的好愛你……”

“是嗎?”

這不可能是她在說話吧?說這種話多麽蠢啊!“是嗎?”她的聲音聽起來這麽僵硬不自然。

他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熱,她的則很冰冷——兩個人都在發抖。

“你能不能……你認為……你認為你有沒有可能會愛上我?”

她回答了,幾乎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我不知道。”

他們繼續站在那裏,像是頭昏目眩的孩子,手拉著手,迷失在一種幾乎像是恐懼的狂喜之中。

一定會有什麽事情很快就跟著發生,只是他們不曉得會是什麽。

黑暗中有兩個人影出現了——粗啞的笑聲,還有女孩子的咯咯嬌笑。

“原來你們在這裏!真是浪漫的地點啊!”

是綠衣女孩跟那個蠢蛋戴克。內爾說了某句話,某種有暗示性的笑話——用最冷靜自制的態度說出來——女人真是神奇啊。她往外走進月光裏——冷靜,漠然,輕松自如。他們一起走著,邊聊天邊彼此嘲弄。喬治·切特溫德跟維裏克太太一起站在草坪上。弗農想著,切特溫德看起來心情很悶。

維裏克太太明顯地對弗農態度惡劣,在跟他道別時的舉止相當唐突無禮。

他不在乎。他這時只想離開,然後讓自己沉迷在回憶的放肆歡愉裏。

他告訴她了——他已經告訴她了。他問過她是否愛他了——對,他鼓起勇氣這麽做了,而她沒有笑話他,她說的是:“我不知道。”

不過那就表示……那表示……喔!真讓人難以相信!內爾,仙女一般的內爾,這麽神奇,這麽高不可攀。她愛他,或者至少願意愛他。

他想要散步一整晚,但他卻必須搭午夜的火車去伯明翰。該死!如果能夠就這樣走下去,走到天亮為止該有多好。

戴著一頂綠色小帽,還有一支魔笛,就像那個故事裏的王子!

突然間這一切全化成了音樂——高塔、公主瀑布般的金色長發,還有王子的笛聲,那種讓人難忘的詭異旋律,就是那旋律把公主喚出她的高塔。

不知不覺中,這音樂變得比弗農本來的概念更符合公認的正統。它順應了已知範圍的界線,然而在同時,內在的意涵仍舊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