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戰爭 第三章(第4/5頁)

她想著:“喬不明白。”

她寫了回信:“我能怎麽做?我不知道去哪裏找錢。屋頂和水管都要修理,這些問題沒完沒了,我無法靠舉債來維持它。每件事都這樣累人,我真希望我死了……”

三天後她接到一封來自喬治·切特溫德的信,詢問是否可以來看她。他說,他必須坦白告訴她某件事。

維裏克太太出門了。內爾獨自接待他。他相當憂心地說了:買下普桑修道院的人就是他。

起初這個想法讓她為之一縮。不要是喬治!喬治不能買下普桑修道院!然後他以令人佩服的嘗試為自己辯護。

普桑修道院落入他手中會比較好,總好過賣給陌生人吧?他希望她跟她母親偶爾會去那裏住上幾天。

“希望你覺得你丈夫的老家任何時候都為你開放。我會盡可能不去更動那個地方,請給我建議。你寧可我買下它,也不願讓某個暴發戶用金箔跟假惺惺的老派大師作品塞滿房子吧?”

到最後她納悶的反倒是為什麽一開始她會有抗拒的意思。喬治是比其他人都好的買主,而且他總是這麽仁慈又體諒。她很疲倦又憂心,突然間就崩潰地靠在他肩膀上哭了。他伸出一只手臂環抱住她,告訴她一切都會好轉的,她現在這樣只是因為生病了。

沒有人可以比他更仁慈、或者更博愛了。

她告訴母親這件事的時候,維裏克太太說:“我早知道喬治打算買房子,他看中普桑修道院真是你的運氣。他可能沒怎麽殺價,就只因為他曾經愛上你。”

她說“曾經愛上你”的那種疏離口氣,讓內爾覺得頗為舒坦,原本她擔心母親可能還對喬治·切特溫德有些“想法”。

那年夏天她們下鄉去普桑修道院;她們是唯一的客人。內爾從孩提時代以後就沒再去過那裏,一股深切的悔恨爬上她心頭:為什麽先前她沒有機會跟弗農一起住在那裏呢?這房子確實很美,堂皇的花園跟修道院廢墟也是。

整修房子的工程才進行到一半,喬治不斷地征詢她的意見。內爾逐漸對那裏產生一種屋主似的興趣,她幾乎又快樂起來了,享受這種舒適與奢華的生活,還有免於焦慮的自由。

的確,一等她收到來自普桑修道院的售屋款項並且加以投資之後,她就會有一筆不錯的小小收入,但她就怕要負起責任決定要住哪裏、該做什麽。跟母親在一起時她並不是真正快樂,而她跟朋友們似乎漸行漸遠、失去聯絡。她幾乎不知該何去何從,如何過自己的人生。

普桑修道院給她的,正是她需要的平靜與休息。她覺得在那裏得到了庇護與安全,她就怕要回到倫敦。

要離開的前一晚,喬治敦促她們多住一陣子,可是維裏克太太宣稱她們真的不能再過度利用他的好客精神了。

內爾跟喬治一起在長長的石板路上散步。這是個寧靜、溫暖的夜晚。

“這裏一直都很美好,”內爾發出小小的嘆息聲說道,“我真痛恨要回去。”

“我也痛恨你得回去。”他頓了一下,然後低聲說道,“我想我是沒有機會的,是嗎,內爾?”

“我不懂,你的意思是……?”

不過她確實懂——立刻就懂了。

“我買下這棟房子,因為我希望有一天你會住在這裏。我想讓你擁有應該屬於你的家。你要耗掉一輩子守著一個記憶嗎,內爾?你認為他——弗農——會希望如此嗎?我從來不認為死者會怨恨生者得到幸福。我想他會要你有人守護照顧,因為他再也沒辦法這樣做了。”

她低聲說道:“我不能……我不能……”

“你是說你不能忘記他嗎?我明白。可是我會對你非常好,內爾,你會被包裹在愛與關懷之中。我認為我可以讓你快樂——無論如何,比你自己獨自面對人生來得快樂。我的確誠心誠意相信,弗農也希望如此……”

他會嗎?她很納悶,但她覺得喬治是對的。大家會說這是不忠,但不是這樣的;她跟弗農過的那段人生,是某種自成一格的人生——沒有任何事物能夠再觸碰它……

可是,喔!被人守護照料,珍惜與理解……喬治一直都很喜歡她的。

她用很輕的聲音回答:“好。”

為此怒不可遏的人是邁拉。她寫了長長的辱罵信件給內爾。“你竟然這麽快就忘記一切。弗農只有一個家——就在我心中。你從來就不愛他。”

西德尼舅舅扭動著雙手的拇指說道:“那個年輕女人知道怎麽做最有好處,相當精打細算。”他寫了一封典型的恭賀信件給她。

出人預料的盟友是喬,她搭機飛到倫敦,過來探望住在母親公寓裏的內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