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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也符合那該死的歌詞。不過——”斯特萊克整理思緒,“不,我在說廢話。寄胳膊也能達到同樣的效果。脖子也是。”

“他明確指出你的殘疾,”羅賓說,“你的斷腿對他有什麽意義?”

“鬼知道。”斯特萊克說,注視著羅賓的側臉。

“英雄主義。”羅賓說。

斯特萊克嗤了一聲。

“在錯誤的時間待在錯誤的地方,不是什麽英雄。”

“你是位榮獲勛章的老兵。”

“我不是因為被炸飛了才得到勛章的。我在受傷前就得了勛章。”

“你從來沒告訴過我。”

羅賓轉頭正面對著他,但他不肯轉移話題。

“繼續說啊。為什麽要寄腿?”

“你是在戰爭中負的傷。你受的傷代表了勇氣,在逆境中堅韌不拔。媒體每次提到你,都會提到你的斷腿。我想——對這個寄腿人來說——這條斷腿代表的是名聲、成就,還有——還有榮耀。他想詆毀你的殘疾,把它和可怕的東西掛上鉤,改變公眾對你的印象,把你從英雄變成一個收到女孩碎屍的人。他想給你找麻煩,這沒錯,但他也想詆毀你的公眾形象。這個人一定渴望你擁有的東西,想要受人矚目,獲得認可。”

斯特萊克彎下腰,從腳邊的棕色袋子裏掏出第二罐麥克文啤酒。易拉罐打開的清響回蕩在冰冷的空氣裏。

“你如果說對了,”斯特萊克說,看著香煙的煙霧蜿蜒升入夜空,“如果我出名讓這瘋子寢食難安,那嫌疑最大的就是惠特克。他最渴望的就是出名。”

羅賓等著他說下去。對於繼父,斯特萊克幾乎什麽都沒講過,不過互聯網給羅賓提供了許多斯特萊克不肯分享的細節。

“在我認識的人裏,他是最喜歡寄生於人的混蛋,”斯特萊克說,“像吸血一樣吸取別人的名聲,確實像是他會做的事。”

在狹小的車內空間裏,羅賓能感覺到他又生氣了。他對這三個嫌疑人的反應始終如一:布羅克班克讓他產生負罪感,惠特克讓他憤怒。他只有談到萊恩時,才能保持幾分客觀。

“尚克爾沒查到什麽嗎?”

“說他在卡特福德。尚克爾會找出他的下落。惠特克應該是躲在什麽肮臟的角落裏了。他一定在倫敦。”

“為什麽這麽肯定?”

“只有倫敦了,不是嗎?”斯特萊克說,目光越過停車場望著成排的住房,“惠特克是約克郡人,他現在已經是徹底的倫敦佬了。”

“你不是好多年沒見過他了嗎?”

“我不用見他也知道。我了解他。他就是那種一心想幹大事,到了首都就一直漂著,再也不肯離開的垃圾。他覺得只有倫敦配得上他。他想在最宏偉的舞台上大展身手。”

可是惠特克從來沒能爬出首都最肮臟的角落。那是尚克爾活動至今的無法無天之地,貧窮和暴力像病毒一樣肆意蔓延。沒在那裏生活過的人永遠不會明白:倫敦本身就是一個國家。沒在那裏住過的人也許會憎惡這座城市,因為它比英國其他任何地方都擁有更多的權力和金錢,但他永遠不會了解倫敦的貧窮生活是什麽樣子。這裏的一切都比其他地方更貴,成功者與失敗者之間的區別清晰得幾近於殘忍。埃琳在克拉倫斯巷的公寓裏豎著奶油色的立柱;他母親在白教堂非法占據的住所則汙穢不堪。兩者之間的差距不能光用英裏來衡量,而是天與地的差距,中間隔著無法選擇的隨機的出身、判斷失誤和天降好運。他母親和埃琳都是聰明又漂亮的女人,一個陷入毒品與汙穢的沼澤,另一個則在一塵不染的玻璃窗後眺望攝政王公園。

羅賓也在想倫敦。倫敦讓馬修著迷,但他感興趣的並不是羅賓每天調查時穿梭過的蛛網般的街道,而是這座城市閃閃發光的表面:最好的餐廳,最宜居的小區,仿佛倫敦是個規模龐大的大富翁遊戲。他對約克郡和馬沙姆並沒有太多感情。他父親是土生土長的約克郡人,去世的母親則出身於薩裏郡。她總是一副屈尊下嫁北方人的樣子,堅持糾正馬修和他妹妹金伯利的每一句方言。馬修和羅賓開始約會時,羅賓的兄弟們都很嫌棄他不南不北的口音:不管羅賓怎麽抗議,不管馬修的名字多麽約克郡,他們還是感覺到他對南方打心底的憧憬。

“生長在這地方,心態會變得很奇怪吧?”斯特萊克說,望著遠處的房屋,“像個島。我以前從來沒聽過這兒的口音。”

附近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這個男人唱著充滿激情的歌。一開始,羅賓還以為他在唱贊美詩。隨即有更多聲音傳來,風向也變了,兩人聽清了幾句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