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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ghttime flowers, evening roses,

Bless this garden that never closes.

Blue Öyster Cult,‘Tenderloin’

深夜的花朵,傍晚的玫瑰,

祝福這座永不關閉的花園。

——藍牡蠣崇拜樂隊,《牛腰肉》

第二天早上,春日的燦爛陽光在門外迎接羅賓,令她心情愉悅。她坐地鐵去托特納姆法院路,沒忘了要警惕四周,並沒看見戴毛線帽的高大男人。路上最醒目的是媒體對皇室婚禮的興奮報道,上班族手裏的報紙幾乎全都在首頁印著凱特·米德爾頓的照片。羅賓再次強烈感受到中指上空空蕩蕩的缺失感,她戴了那枚訂婚戒指幾乎整整一年。但能把調查結果分享給斯特萊克讓她興奮又期待,心情並沒有受到太多影響。

她剛走出托特納姆法院路車站,就聽見一個男人喊她的名字。一瞬間,她還以為是馬修埋伏在這裏,隨即就看見斯特萊克背著背包,在人群中擠出一條路來。羅賓判斷他昨天在埃琳家過了夜。

“早。周末過得還好嗎?”斯特萊克問,不等她回答又說,“抱歉。不。周末顯然糟透了。”

“有些部分還好。”羅賓說。兩人在布滿路障和地洞的街上並肩前行。

“發現什麽了?”斯特萊克越過電鉆的聲音喊。

“什麽?”她回喊。

“你。發。現。什。麽。了。嗎?”

“你怎麽知道我發現什麽了?”

“你的表情,”他說,“一看就是迫不及待地要告訴我什麽事情。”

她咧嘴一笑。

“有電腦才能告訴你。”

他們轉過街角,上了丹麥街。一個全身黑衣的男人站在辦公室門外,抱著一大捧玫瑰。

“哦,老天在上。”羅賓低聲說。

突如其來的恐懼平息下去。在那一瞬間,她眼裏沒有花朵,只有那個一身黑衣的人——不是那個送貨員。當然了。兩人走過去。送花的是個留著長發的青年,來自“花之洋”花店,沒戴頭盔。他把五十朵玫瑰遞給羅賓,斯特萊克從來沒見過這麽不高興的收花人。

“一定是他爸爸的主意。”羅賓陰沉地說。斯特萊克為她拉開大門,她一頭沖進去,完全不顧及手裏的鮮花。“‘女人都愛玫瑰。’他爸爸以前這麽說過。一束該死的花——這就能解決一切問題。”

斯特萊克跟著她爬上金屬樓梯,心裏暗暗覺得好笑,但小心地不表現出來。他打開辦公室的門,羅賓走到桌邊,扔下花束,任憑它們在系著緞帶、盛著綠色液體的塑料袋裏微微顫抖。花束裏附了張卡片,她不想在斯特萊克面前打開卡片。

“所以?”他問,把背包掛到門旁的木釘上,“你發現了什麽?”

羅賓還沒回答,外面就傳來一陣敲門聲。沃德爾的身影在毛玻璃外清晰可辨:波浪鬈發,皮夾克。

“我正好在附近,就過來看看。不算太早吧?樓下的人放我進來的。”

他一進門,目光就落到羅賓的玫瑰上。

“你過生日?”

“不是,”她簡單地說,“誰想喝咖啡?”

“我來泡吧,”斯特萊克說,走到水壺邊,對羅賓說,“沃德爾有東西要給我們看。”

羅賓的心沉下去:警察趕在她前頭了?她幹嗎不在周六晚上直接給斯特萊克打電話呢?

沃德爾坐到仿皮沙發上。如果坐在沙發上的人超過一定重量,這張沙發就會發出響亮的放屁聲。警察吃了一驚,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體,打開手裏的文件夾。

“凱爾西經常上一個網站,這個網站上面都是想砍掉自己手腳的人。”沃德爾告訴羅賓。

羅賓坐到桌後的位子裏。玫瑰一定降低了她在警察心目中的地位。她不耐煩地拿起花束,擺到身後的地上。

“她提到了斯特萊克,”沃德爾說,“問有沒有人知道斯特萊克的事。”

“她用的網名是‘無處可去’嗎?”羅賓問,盡量保持正常的語氣。沃德爾震驚地擡起頭來,斯特萊克也轉過身看她,咖啡勺僵在半空。

“嗯,是這個名字,”警察瞪著她,“你怎麽知道的?”

“上周末,我發現了那個論壇,”羅賓說,“我當時心想,這個‘無處可去’也許就是那個寫信的女孩。”

“老天爺,”沃德爾說,目光從羅賓跳到斯特萊克身上,“我們真該雇用她。”

“她已經有工作了,”斯特萊克說,“繼續說啊。凱爾西發了帖子……”

“嗯,後來她和這兩個人互相發過郵件。沒什麽特別有用的信息,我們還在調查他們有沒有見過她——在現實生活裏。”沃德爾說。

真奇怪,斯特萊克想,在他小時候,“現實生活”指沉悶的成人生活,與孩童在其中玩耍時的幻想世界相對應。如今這個詞的意思是互聯網以外的一切。他把咖啡端給沃德爾和羅賓,去裏間找了把椅子,免得和沃德爾一起坐在放屁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