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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oor opens both ways……

Blue Öyster Cult,‘Out of the Darkness’

門向兩邊開……

——藍牡蠣崇拜樂隊,《來自黑暗》

“你看啊,”周一早上,埃琳端著一碗燕麥片,站在電視前,震驚地說,“簡直難以置信!”

斯特萊克剛走進廚房。經過周日晚上的慣例約會,他剛洗了澡,換上衣服。房子裏一塵不染,裝潢以奶油色和白色為主,到處都是不銹鋼表面和柔和的燈光,仿佛太空時代的手術室。餐桌後的墻上掛著等離子電視,奧巴馬總統正在台上講話。

“他們殺死了奧薩馬·本·拉登!”埃琳說。

“活見鬼。”斯特萊克說,停住腳步,讀著屏幕下方的滾動字幕。

他刮了胡子,換了幹凈衣服,但那副累壞了的神態並沒得到任何緩解。追蹤萊恩和惠特克時積累的疲憊開始逐漸顯現:他的雙眼充血,皮膚變得灰蒙蒙的。

他走到咖啡壺前,給自己倒了一杯,仰頭一飲而盡。昨晚,他差點壓在埃琳身上睡著了,能堅持做完也算是上周為數不多的成就之一。現在他靠在不銹鋼台面上,看著外表無懈可擊的總統,從心底感到嫉妒。總統可算是解決了他的對手。

埃琳開車把斯特萊克送到地鐵站,一路上都在談本·拉登之死。

“不知道他們沖進去之前,”她說,在地鐵站外停下車,“有多麽確定裏面是他本人。”

斯特萊克也在想這一點。當然,本·拉登的外表很有特點,身高超過六英尺……他的思緒又回到布羅克班克、萊恩和惠特克身上,直到埃琳再次開口。

“我和同事約好周三晚上去喝一杯,你如果願意,也可以來,”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拘謹,“鄧肯和我基本談好了。我不想再偷偷摸摸的了。”

“抱歉,去不了,”他說,“還要繼續做那些監視工作。我告訴過你了。”

他告訴她,布羅克班克、萊恩和惠特克都是有錢可拿的正式活計。要不然,她不可能理解他至今毫無成果的執著追逐。

“好吧,那我就等你的電話了。”她說。斯特萊克捕捉到她語氣裏的一絲冷意,但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值得嗎?他把背包挎在肩上,走入地鐵站,如此問自己。他問的不是那三個男人,而是他與埃琳的關系。一開始,只是你情我願的消遣,現在這關系變得越來越像一份沉重的責任。他們總在相同的時間和餐廳約會,千篇一律得已經有些無聊。但埃琳提議打破這樣的規律,他卻發現自己並不樂意。他隨便就能想出一大堆比起和廣播三台主持人喝酒更樂意做的事,排在首位的就是睡覺。

他能感覺到,埃琳很快就會介紹女兒給他認識。斯特萊克這三十七年來,一直盡力躲避“媽媽的男友”這一頭銜。他記得萊達的那些男友——有些形象還好,大部分都不怎麽樣,其中最差勁的就是惠特克。他對這個頭銜有種幾近惡心的反感。他一點也不想在任何小孩眼中看見恐懼與不信任,就像以前每次有陌生男人進門,妹妹露西眼裏的那種神情。他不知道自己那時是什麽眼神。他一直主動關閉頭腦,不去想萊達作為女人的那一部分,把注意力轉移到她的擁抱和笑聲上,還有他每有成就時,萊達表現出的那份母親的驕傲。

他在諾丁山門站下了地鐵。他剛走出車站,手機就響了:已經與瘋爸爸分居的客戶發來短信。

你知道兩個孩子今天不在學校吧?銀行假。他們在姥姥、姥爺家。他不會跟到那兒去。

斯特萊克低聲罵了一句。他確實忘記了銀行假這回事。往好處想,這下他沒事了,可以回辦公室處理一些文件,在天黑之前就抵達卡特福德百老匯。他只希望這條短信是在他跑到諾丁山來之前發來的。

四十五分鐘後,斯特萊克爬著通往辦公室的金屬樓梯,無數次問自己為什麽不叫房東把電梯修好。他站到辦公室的玻璃門外,一個更緊迫的問題冒出來:裏面的燈為什麽開著?

他猛然推開門,動靜大得讓羅賓在椅子裏驚跳起來,雖然她早就聽見了他費力的腳步聲。兩人互相瞪視,羅賓的眼裏帶著挑釁,他的眼裏帶著責備。

“你在這兒幹嗎呢?”

“工作。”羅賓說。

“我叫你在家工作。”

“都辦完了,”她說,拍了拍桌上的一疊紙,上面寫滿筆記和電話號,“這是我能在肖爾迪奇找到的所有電話。”

斯特萊克望向她的手。吸引他注意力的不是那疊整整齊齊的紙,而是藍寶石訂婚戒指。

一陣沉默。羅賓不知道自己的心跳為何如此劇烈。她為什麽這麽想要為自己辯護……嫁不嫁馬修是她自己的事……為什麽要對自己重申這句話?簡直太荒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