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第2/4頁)

寫這篇作品時,我思考的都是諸如此類的嚴肅問題,最後卻寫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逆轉同學會

讀過我作品的朋友或許知道,我對教師很反感。至於原因,應該是從未得到過教師的關愛。世上也有不少人直到長大成人之後,依然很感念關照過自己的恩師,每次見到這種人,我都深感羨慕。

和我交情很好的作家黑川博行先生,過去曾在高中教美術。如果我當年能遇到像他這樣出色的老師,或許就不會變得不相信大人了。很可惜,我遇到的老師全是煞費苦心裝扮成聖人狀的笨蛋。念初中的時候,有個年輕老師幽默風趣,難得我還蠻喜歡他的,沒想到他竟當著大家的面,公然對因事故左眼受傷的我說出不堪入耳的歧視的話。雖然我並未因此受到傷害,卻對自己有眼無珠、看不透他的本性感到很氣憤。

《逆轉同學會》雖是藝術創作,靈感卻來自我的親身經歷。我曾受邀參加這種前教師的聚會,但不是去聚會,而是請我去演講。邀請函上的措辭很客氣,看得我誠惶誠恐。

但我最終回信謝絕,理由是排不開日程。這固然是事實,但還有一個信上沒提的原因,那就是邀請函裏注明“恕不支付演講費”。

我並不是貪圖金錢,假如對方提出要致送演講費,我反而會主動辭謝。但看到信上如此表示,不免油然而生“教師果然都是這個德行”之感。

再說件別的事。幾年前,我為曾供職過的公司的內部雜志撰寫隨筆,當時先是公司的前輩打電話來探詢意向,隨後社內雜志的編輯寄來正式的邀稿函,函中注明“盡量為您申請稿費”。不久公司的前輩再度打來電話,問我是否願意接下這份工作,這時我才第一次表示同意。接著前輩又說“有件事不太好啟齒”,然後問我稿費應該支付多少比較合適。通常像這種情況,最後才談稿酬問題也是可以理解的,當下我答復他說,不需要支付稿費,只要送我隨後幾期的內部雜志就可以。前輩確認我是出自真心後,條件便談妥了。這份工作讓我很愉快。

而我畢業的大學也曾數次向我邀稿。有一回我忽然收到一個厚厚的信封,納悶地拆開一看,裏面是稿紙和回郵信封,另外附了一頁信紙,說明稿件的題目、最低頁數、截稿日期和聯系方式。其中最低頁數若換算成四百字稿紙,要將近二十頁,截稿日期是二十天後。因為只字沒提稿費,我想應該意味著這是無償的吧?如果這樣我也乖乖替他寫稿,那為了區區幾頁隨筆就提前一個月打電話聯系的編輯也太可悲了。不用說,我自然將其扔到一邊不加理會。快到截稿日期時,負責人打來電話再三央求,我只好大幅削減頁數後交差了事。大學常被視為欠缺社會常識的地方,依我看也並非沒有緣由。

學生並不是學校的走卒或手下,尤其畢業之後更是如此。學校理應把他們當成有職業的社會人士來對待。

我想,前面提到的那位請我演講的老師其實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多少有些倚老賣老的心態。否則,對於一個要從東京遠赴大阪演講的人,應該是說不出“恕不支付演講費”這種話的。而我不願意縱容這種倚老賣老的心態,是因為我的教師過敏症太嚴重了。

超狸理論

我不喜歡在科學上站不住腳的事情,但這並不代表我不喜歡缺乏科學依據的小說,畢竟我自己寫的不少小說也算不上多科學。我反感的,是從不科學的角度來解釋事實。

“有人在××小學廁所裏見到過少女的幽靈。”

這種說法沒有問題,因為的確可能有人看見幽靈,這是可以證明的。

“××小學廁所裏出現少女的幽靈。”

這樣講就不對了。幽靈的存在尚未得到科學證實。如果要這樣說,多少總得提出證據。那如果說有一百人目擊過呢,是不是就可以認同?還是不行。說極端一點,就算親眼所見,我也不同意這種說法。這個時候只能得出“到那裏會看到類似少女幽靈的東西”這樣的結論,如此而已。至於那究系何物,則是接下來需要研究的事。

我時常聽到這種論調:“因為不希望自己建立的理論遭到破壞,科學家總是對超自然現象視若無睹。”對於那些一手締造文明的偉大科學家來說,這種看法是何等的無禮。沒有人會比科學家更期待推翻既有概念的現象出現,他們總是夢想著將自己信仰的一切徹底顛覆,因為唯有不斷推翻與重建,科學才能日新月異。基於這種觀念,有時他們也會表現得很冷酷。例如阪神大地震發生時,以建築學家為首的科學家們必然大為震驚,但將這場悲劇視為資料寶庫的,也正是這些科學家。

實際上,向來拒絕面對現實的,毋寧說是非科學界人士。否定地球自轉這一事實的,究竟是科學家,還是宗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