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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自己是戀童癖,你要怎麽處理與童妓相關的工作?你會不會興奮起來?”

駱肯垂眼看著桌子,入了神。“霍勒,你有沒有幻想過強暴女人?你不必回答,我知道一定有。幻想強暴某個人不等於你就真的想要去做,對吧,也不等於你不適合處理強暴案。就算你可以懂男人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但這種事其實很簡單,這就是錯的,違反了法律。這王八蛋會付出代價。”

第三杯一幹而盡。他已經喝到瓶目標位置。

哈利搖搖頭,“抱歉,駱肯,我很努力要接受,可是很難。你買兒童色情照,你就是共犯,沒有你這種人,這種臟東西就不會有市場。”

“確實,”駱肯的眼睛變得呆滯,“我不是聖人,對,這個世界會變成苦難之地,我也幫忙推了一把。我有什麽話好說?就像那首歌詞說的:如果下雨,我也會和大家一樣,淋濕了身體。”

哈利突然也感覺變得蒼老。蒼老又疲倦。

“所以那團泥塊是什麽東西?”駱肯問。

“我只是瞎想,突然想到墨內斯後車廂裏找到的螺絲起子上面,也有相似的灰泥。有點黃,不是一般那種粉墻塗料的白。我會把泥塊送去檢驗,跟車裏的灰泥比對。”

“那會有什麽意義?”

哈利聳肩,“你永遠不知道什麽東西會有什麽意義,你為一件案子收集的信息有百分之九十九毫無用處,你只能祈禱你有慧眼,看得出眼前那百分之一。”

“的確是。”駱肯閉上眼睛,靠到椅背上。

哈利下樓到了街上,跟戴著利物浦隊帽子的無牙男買了明蝦湯面。無牙男把面從黑色大鍋舀進塑料袋裏,打了個結,然後露出他的牙齦。哈利在廚房找到兩個湯碗,把駱肯搖醒,嚇了駱肯一跳。之後他們就在沉默中吃面。

“我想我知道是誰下令進行調查的。”哈利說。

駱肯沒應聲。

“我知道你沒辦法等到跟泰方的協議簽名蓋章才開始臥底任務,事情很緊急,對吧,急著非弄出個結果不可,所以你才提前行動。”

“你就是不放棄,是吧。”

“現在說這個還有意義嗎?”

駱肯吹著湯匙,“收集證據可能要花很長時間,”他說,“說不定要好幾年。時間因素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我敢打賭沒有任何書面紀錄可以回溯到主要推手身上,如果事情曝光的話,一切都是外交部那個圖魯斯一個人的意思。我說的沒錯吧?”

“高明的政客向來都會替自己做好掩護,不是嗎?他們會把肮臟活交給內閣大臣做,而內閣大臣不給命令的,他們只是告訴局處首長要怎麽做才能加快或推遲升遷。”

“你會不會剛好講的是內閣大臣歐斯基德森?”

駱肯把一只蝦子吸進嘴裏,沉默地咀嚼。

“所以吊在圖魯斯面前的紅蘿蔔是什麽?常務次長的位子?”

“我不知道。我們不談那種事。”

“那警察局長呢?她不是也有點冒險?”

“她大概是個優秀的社會民主黨員吧,我想。”

“政治野心?”

“或許。或許他們兩個冒的險都不像你想象的大。跟大使在同一棟大樓裏辦公不代表──”

“不代表你就是他的人馬?那你到底替誰做事?你是自由接案嗎?”

駱肯對著湯裏的倒影微笑,“霍勒,告訴我,你那個女人後來怎麽樣了?”

哈利看著他,滿臉困惑。

“那個戒煙的。”

“我跟你說了,她遇到英國的樂手,跟他去了倫敦。”

“那之後呢?”

“誰說還有之後?”

“你啊,你談起她的樣子。”駱肯笑出聲。他剛才已經放下湯匙,倒回椅背上。“講一下啦,霍勒,從那以後她真的就不抽煙了?永遠不抽?”

“不是,”哈利平靜地說,“但是現在她不抽了,永遠不抽。”

他看著那瓶金賓,閉上眼睛試著回想某一杯酒的暖熱,只有一杯,他的第一杯。

哈利坐在那裏,一直到駱肯睡著。然後他兩手勾著這位老兄的肩膀底下,把他拖上床蓋條毯子,之後就離開了。

江河苑的警衛也睡著了。哈利考慮過要不要叫醒他,最後還是決定不要。今天晚上每個人都該睡一下。門縫下塞了一封信,哈利沒拆開,放到床邊桌上跟另一封擺在一起。然後他站在窗邊,看著一艘貨船從鄭王橋下滑行而過,漆黑而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