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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醉的男子邁開大步,穿過碎石路面,把碎石踩得咯吱作響。他上半身歪歪斜斜,猶如被突如其來的強風吹彎的旗杆,走到階梯前還突然滑了一跤,他跪倒在地。

“我的天……”一名女性成員倒抽一口涼氣。

男人爬了起來。

茉莉看見當男人奔上階梯時,克裏斯蒂安迅速退開。男人站上台階頂端,左搖右擺,還往後晃了一下,不過他成功地對抗了地心引力,抓住了門把。

茉莉伸手捂住嘴巴。

男人用力推門,幸好羅伊鎖上了門。

“靠!”男人大罵,聲音裏帶有濃濃的醉意。他向後仰身,接著有如鞠躬一般向前撞去。他的額頭撞上門上的圓窗,只聽見清脆的迸裂聲響,幾片碎玻璃掉落到台階上。

“住手!”克裏斯蒂安叫道,“你不能……”

男子轉過頭來,張嘴,瞪著克裏斯蒂安。只見他額頭上有一片三角形碎玻璃,鮮血流下形成一條小溪,遇到鼻梁後分成兩條。

克裏斯蒂安再也講不出話來。

男子張開嘴巴,厲聲吼叫,吼聲有如鋼刀刀鋒那般令人不寒而栗。他帶著茉莉從未見過的熾烈的怒火,揮舞緊握的雙拳猛力攻擊堅實的白色大門。他發出有如狼嗥般的吼叫,一次又一次,用拳頭擊打堅實木門,聲音仿佛早晨寂靜森林中的斧聲。接著,他又攻擊圓窗內以熟鐵制成的伯利恒之星。茉莉看見鮮血噴濺在白色木門上,耳中仿佛聽見了皮開肉綻的聲音。

“快想想辦法啊。”一個聲音尖叫道。茉莉看見克裏斯蒂安掏出手機。

鐵制的伯利恒之星被打得松動。驀地,男子跪了下去。

茉莉往前走了幾步。其他人都退開,只有她上前。她的心臟在胸腔內劇烈跳動。她走到階梯前,感覺克裏斯蒂安的手搭上了她的肩,便停下腳步。她聽見男子在階梯頂端急促地吸氣,仿佛魚在岸上掙紮。那聲音聽起來像是啜泣。

十五分鐘後,警車趕來將男人帶走時,他已癱倒在階梯上。警察將他扶了起來,他並未抵抗,乖乖地讓警察扶著他朝警車走去。一名警察問在場眾人有沒有損害需要報案。唱詩班成員只是搖頭,震驚得完全忘了被打碎的圓窗。

警車離去,只留下溫熱的夏日夜晚。茉莉突然覺得剛才的事似乎並沒發生過,因此她並未注意到羅伊的出現。羅伊一臉蒼白憔悴,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茉莉也沒發覺克裏斯蒂安伸出一只手臂摟著她。她怔怔地望著圓窗中的伯利恒之星,只見星星已經扭曲歪斜,五個尖角中有兩個向上,一個向下。夜晚雖然炎熱,她還是把肩上披的夾克裹得緊了些。

午夜過後,警署窗戶映照著夜空中的月亮。莫勒穿過空蕩蕩的停車場,走進拘留所,快速環顧四周,卻見三個窗口裏都沒有人,只有兩名警察坐在警衛室裏盯著電視。莫勒是美國演員查爾斯·布朗森的老影迷,一眼就認出電視裏正在播放《猛龍怪客》。他也認得兩名警察中年紀較長的那個名叫格洛斯。格洛斯有個外號叫“肝洛斯”,因為他臉上從左眼到臉頰上方有一道肝赭色的疤痕。在莫勒的記憶中,格洛斯一直都在拘留所任職,大家也都知道拘留所的大小事務都是格洛斯在管。

“嘿。”莫勒喊道。

格洛斯的視線不離電視,伸出食指朝那個較年輕的警察指了指。年輕警察不情願地轉過椅子,面對莫勒。

莫勒亮出證件,但這個動作顯然是多余的,他們都認得他。“哈利在哪裏?”莫勒問。

“那個白癡?”格洛斯哼了一聲。查爾斯在電視中舉起手槍,準備復仇。

“應該在五號拘留室,”年輕的警察說,“你可以去問一下裏面的法警,如果你找得到他們的話。”

“謝謝。”莫勒說,穿過一扇門,朝拘留室走去。

拘留所內大約有一百間拘留室,拘禁的人數依季節而有所變動。現在這個季節絕對是淡季。莫勒懶得去法警室,直接走進鐵質拘留室之間的走廊,腳步聲四處回蕩。他一向不喜歡拘留所。第一,把活生生的人監禁在這裏根本就很荒唐。第二,這裏充滿落魄和墮落的氣氛。第三,他知道這裏會發生什麽事。曾有一個囚犯申訴,說格洛斯用消防水管的水柱噴他。SEFO的人到現場拉出消防水管,往案發的拘留室走去,走到一半就發現水管不夠長,無法再往前拉,於是決定不受理這起申訴案件。整個警署似乎只有SEFO的人不知道格洛斯一聽說自己可能有麻煩,立刻把消防水管剪掉了一半。

五號拘留室和其他拘留室一樣,沒有鎖,也沒有鑰匙,門上只有基本裝置,可以從外面打開。

哈利坐在地上,頭埋在雙手之中。莫勒首先注意到的是哈利的右手裹著繃帶,繃帶浸滿了血。哈利緩緩擡起頭,看著莫勒。他的額頭貼著一片創口貼,雙眼紅腫,像是哭過,身上飄散著嘔吐物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