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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帶一提,五點前必須回家是學校的規定。雖然沒有人特意監督,不遵守應該也沒事,但小孩子總是很認真的。所以我全力狂奔,好像晚一秒都會大事不妙。

經過家附近一片空地時,我卻情不自禁地放慢了速度,因為那裏盛開的紅花太美了。路燈還沒亮起的微暗中,紅色的花朵從空地鮮明浮現。

(就好像發著光一樣。)

那不是一株花,而是三十株左右的花叢。那片空地圍著鐵蒺藜,應該不是誰栽種的,但看上去又整齊有序。可能以前這一帶蓋過房屋,而這裏正好是庭院。

被那叢紅色所吸引,我終於停下了腳步。雖然惦記著門限,我卻舍不得移開目光。

“小和!”

看了一會兒花,身邊突然響起優子的聲音。我吃驚地擡起頭,發現她的臉湊得很近,正彎著腰打量我。她像是剛放學回來,穿著水手服,提著閃閃發亮的學生包。她已經升上了家附近的區立中學。

“你在呆呆地看什麽呢?”

原來我看起來在發呆。

“沒什麽……我覺得那些花很好看。”

平常我會以一句“沒事”敷衍過去,這時卻脫口說了實話。

“噢,那是波斯菊,別名秋櫻。”

優子說罷,輕快地唱起了山口百惠的《秋櫻》。就是開頭那段“淡紅的秋櫻,在秋日平淡的陽光中搖曳……”

“那首歌我也知道,原來歌裏的秋櫻就是這種花呀。”

“不過這種波斯菊不是淡紅色。波斯菊的花有很多種色彩。”

站在我身旁,優子告訴我。

啊,你可知道,當我這樣娓娓寫來的時候,心裏有多麽幸福嗎?

那只是日常生活中很平淡的一幕,兩個偶然相遇的人,並肩望著同一種花。因為太平常了,恐怕很少有人會珍惜那樣的時光。

可是對我來說,那真的是一個特別的瞬間。

這麽多年過去了,那時深印在我眼中的紅色波斯菊,不僅絲毫沒有褪色,反而愈加鮮明。我想,這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可是,我為什麽會那麽喜歡她呢?

尋找理由是很愚蠢的事,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喜歡一個人,並不需要清楚明確的理由。反過來,如果能說得明明白白,那才是滿嘴謊言。

所以我喜歡優子,並沒有理由。一定要說理由的話,我只能回答說,因為她是我命中注定之人。

命中注定之人——多美妙的一個詞,簡直讓我有點害羞。

可是每次想起她,我就會同時想起這個詞。你也許會笑話我,過著那樣朝不保夕的苦日子,還有心思想入非非。但是美妙的字眼,並不只為過得好的人而存在。

優子絕對是我的命中注定之人。只是,遇到得太早了些。

那時我八歲,優子十三歲。我們都是孩子,都有著無限可能的未來。但無論有多少變化的可能性,那條道路也絕非都通往光明的前方。

我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順利成長為今天的我,可是優子卻在成長的路上,走上了意想不到的方向。

或許,一切都源於那個夜晚,我看到一條大蛇在河上蜿蜒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