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3/21頁)

這裏的墓地整潔而緊湊,但太過陳舊。菲利帕想要的也許是野生的藤蔓和苔蘚,布滿荊棘的灌木叢和高高的野草。當他們略作思考後,他們意識到她已經不會在意這些東西了,因為她已經死了。此刻,也許是第一次,他們在麻木的沖擊下體會到了失落,並為一個難以完整的生命而感到痛苦。

教堂裏有許多人。門是開著的,因此在外面就能夠聽見裏面正在進行的短暫儀式。天氣很冷,地面有許多露水。在樹上的鳥兒因這次獨特的入侵變得非常不安。汽車在大道上排成一條直線,靈車向回愛丁堡的方向緩慢行駛著。身著制服的司機站在幾輛汽車旁邊,手中拿著品牌香煙。

名義上,巴爾弗家已經在城裏的一個教堂祈禱過了,並且成功地說服了牧師,讓他主持整個儀式,盡管他過去只在聖誕節看到過一次巴爾弗家的人,接下來的兩三年裏再也沒見過了。他是一個思維縝密的人,已經和她的父母一起檢查過悼詞,他提出了一些問題,他們的回答能幫助他撰寫菲利普的自傳,但他仍然對媒體的注意感到困惑。他過去常常在婚禮和洗禮儀上面對鏡頭,所以當一個人第一次用鏡頭瞄準他時,他露出一個歡快的微笑,隨後便意識到他的行為似乎不合時宜。這些人不是他們的親戚而是記者,他們的鏡頭會捕捉到他不夠嚴肅的一面。盡管能從路旁清楚地看到墓地,但記者們卻沒有拍到棺材的照片,她的父母也沒有在墓地旁。允許記者拍照的地方只有一處:棺材從教堂運到墓地的過程中。

當然,一旦吊唁者離開教堂,他們又將成為媒體的對象。

“寄生蟲!”巴爾弗的一個長期客戶罵道。盡管如此,他明天早晨還是要買不止一份報紙,只是為了看看自己有沒有被哪家媒體拍下來。

走廊裏擠滿了人,警察聚在人群後面教堂的大門旁,與人群保持著一定距離。副局長科恩·卡斯韋爾雙手緊扣放在胸前,稍微低著頭。總警司吉爾·坦普勒站在探長比爾·普萊德旁邊,就在卡斯韋爾後面。其他的警察站得更遠,他們在四處巡邏。殺死菲利普的兇手仍然逍遙法外,如果確認是雷納德·馬爾的話。在教堂裏面,約翰·巴爾弗一直四處張望,檢查每個人的臉,似乎在尋找一個人。只有那些知道巴爾弗銀行運營方式的人才猜得到他找的是誰……

約翰·雷布思站在遠處墻邊,身著自己最好的西服和長綠雨衣,豎著衣領。他一直在思考著這裏的環境為什麽如此淒涼——光禿禿的山坡上只有一些羊和暗黃色的金雀花灌木。他已經看見教堂墓地大門上的公告牌,暗示著這座建築可以追溯到17世紀,並且當地農民為此做了巨大的貢獻。他們至少在矮墻裏發現了一處聖殿騎士墓,這使歷史學家們相信了小教堂和墓地的聯系。

“聖殿騎士墓碑,”他讀道,“現在能在蘇格蘭博物館裏看到。”

他之前想到過吉恩,她曾去過類似的地方,發現過一些蛛絲馬跡。這時,吉爾朝他走來,表情凝重,雙手深深插在口袋裏,問他來這裏幹什麽。

“表達我的敬意。”

他注意到了卡斯韋爾在輕輕搖頭,並沒有注意到自己也在場。

“除非有反對的法律。”他說完就離開了。

西沃恩離他大概有50碼遠,到目前為止她只向他揮舞了一下她那戴著手套的手,僅此而已。她凝視著遠方的山坡,似乎認為殺手已經暴露了,雷布思也在懷疑。由於儀式已經結束,棺材被運走了,記者們開始進行短暫的拍照。現場的記者們正在仔細觀察現場,簡短地記錄一些心裏感受,或者輕輕對著手機說幾句。無所事事的雷布思很好奇他們在使用哪個運營商提供的服務,因為他自己的手機到現在都沒有一點信號。

電視攝影機記錄了從教堂把棺材擡出來的場景,隨後就關閉了,懸掛在攝影師的手臂上。緩慢的腳步聲和吊唁人的哭聲打破了教堂外的寂靜。

約翰·巴爾弗用手攙扶著他的妻子。菲利帕在學校裏的一些朋友正在互相擁抱著,將臉埋在對方的肩膀和胸前。雷布思熟悉這些面孔:特裏斯特、蒂娜、阿爾比和卡米爾……卻沒有看到克萊爾·本齊。他注意到菲利帕的鄰居包括德弗林教授也在,他向雷布思打聽棺材的事,問是否有進展。雷布思搖搖頭,然後問德弗林有什麽感想。

“我只是覺得有點沮喪。”那位老人說道。

“有時候就是這樣。”

德弗林打量下他,說:“我不應該把你當成一個實用主義者,探長。”

“我發現悲觀其實是另一種形式的安慰。”雷布思告訴他。

雷布思觀看完葬禮剩下的流程,葬禮上還出現了幾個政客,包括塞奧娜·格裏夫議員。大衛·科斯特洛引領他的父母離開了教堂,突如其來的光亮讓他不禁眨了眨眼睛,於是他掏出胸前口袋裏的太陽鏡,慢慢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