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力量之巔

“過去牌,正位的星星。說明是見財起意,終導致多宗血案的發生;現狀牌,逆位的皇帝與正位的力量,可見你們是群龍無首,終導致某些人漁翁得利;這張未來牌倒也頗有意思,竟是正位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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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玨兒的葬禮在寶興殯儀館舉行,因她身份並非等閑,所以從電影公司老板到入殮師一個都不敢馬虎,尤其是擡棺人的甄選竟也競爭激烈。頂替上官玨兒做了新片女主角的琪蕓死活要做擡棺人,因可以在報紙上占個免費頭條,所以幾日來都拎著大包小包往上官姆媽那裏跑。孰料主持喪事的施逢德叫人托了話給她,只叫她不用加入送葬隊伍了,他與上官姆媽商量過,只選她生前的幾位好友擡棺。如與她演過兩次情侶的英俊小生區楚良,當初慧眼識才提拔她做女主角的導演馮剛。

施逢德自己要不要擡棺,卻是掙紮了很久。上官姆媽抱著女兒的寵物貓寶寶一臉哀怨地與他講過:“小玨可憐是可憐的,工作是演戲,下了工還是演,對我這個姆媽也是不講真話的。可見也不會喜歡其他人,尤其是施老爺你啊,是幫她,還是害她,我這老太婆到底也搞不拎清了。”

話畢,她對住一堆瓷碗碎片淚如雨下,斷不再看施逢德一眼。他自然知道這位母親對他有了怨恨,只得訕訕找了借口走出去。無端地想起朱芳華來,亦不知她在牢裏過得如何,只是如今再回施公館等於要他老命,周邊都有巡捕房的人守著,將宅裏的人都當成即將犯上作亂的疑犯。他想將上官玨兒的事情放在一邊,先行找朱芳華打聽兒子的下落,轉念一想又覺得在巡捕房裏問等於暴露兒子的去向,勿如當什麽都不曉得,專心先將上官玨兒的後事辦妥。站在上官玨兒家前院,看發黃長了青苔的墻根下那幾株細小白花,施逢德胸口如灌鉛一般沉重。想她若當初便只是野草閑花一般生長,興許就不會走到這一步,女人身上背負太多似錦繁華,往往會摧折性命。

“施老板,勿要難過咧,我也不打擾你們,馬上就回去。儂要麽派車子送我一程?”琪蕓甜蜜蜜的嗓音鉆進他耳朵裏,隨即又聞到那股沁人心脾的香水味。他憶起五年前自己本是去片場接她吃飯的,孰料剛踏進門檻便與被導演罵哭的上官玨兒撞個正著,所以他未與她交談之前,便已接觸到她的身體了,感覺就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子,身板薄,命更薄。

“我教老張送你,你也辛苦了,在這裏幫了好幾天忙。”他少不得要客氣一下,卻見琪蕓面上的微笑絲毫沒有深半分。到底是演員,曉得什麽場合擺什麽樣的臉色。

她忙道:“施老板兩只眼圈都是黑黑的,還是搭我一道回去困一歇?”

他苦笑搖頭,她像是早已料到這樣的答案,轉身便走出去了。

到了門口,卻被一年輕人吸引住。他高大英挺,眉宇間有些耀眼的光芒,系標準美男子,只下巴一片形狀雜亂的青跡,像是許久沒有洗澡刮刀,頭發也是油的。讓琪蕓窩心的是,這美男子竟朝她走過來,她忙摘下墨鏡,擺出摩登的姿勢,打算給他一個簽名。未曾想對方卻笑道:“琪蕓姐,可還記得我?”

她歪了一下腦袋,思忖了幾秒,便豁然開朗,笑道:“《申報》的唐大記者呀!久仰久仰!”

“哪裏,我才是久仰您大名,早想給您做篇專訪。”

“喲,我哪有這個榮幸?當初你在《香雪海》片場可是跟其他人一樣,只圍著上官玨兒轉呢,眼裏哪有我這個三流小龍套。”琪蕓話裏醋意十足,卻絲毫沒有歪曲事實,當初她確是風頭遠不及上官玨兒,冷板凳都快坐出痔瘡來了。

但小明星有小明星的忍耐力,有些人銷聲匿跡,有些人則熬出頭,憑實力,憑手段,憑城府,憑運氣,抑或另一個人的死亡。琪蕓在電影圈的打拼之道,其實與上官玨兒並沒有什麽兩樣,所以她咬緊牙關挺到現在,好似就是在等唐暉之類的大報記者,上前來給她做一個專訪。

“琪蕓姐這可是在怪我呢,虧我還一部不落地把您拍的電影都看了,您看現在可有時間,咱們聊聊?”

初冬的寒氣已刮紅行路人的鼻尖,唐暉身上只一件套頭高領毛衣,粗呢西裝外套都已洗脫了一層,怎麽看都不擋風。琪蕓聽他講話都要不住地抽鼻子,發出“噝噝”的喉音,不由起了幾分憐愛之心。他就是有這樣的魅力,讓所有女人都服軟。

“上車再說。”她打開車門,屁股往裏一歪,算是放下了明星架子。

一路上,唐暉總有些不自覺的情欲沖動,從琪蕓身上嗅到與上官玨兒同樣牌子的香水氣味,令他迷失其中。所幸間中車子一個急轉彎,將他猛地推醒了,於是絞盡腦汁擠了些問題出來,諸如琪蕓的老家、父母在哪裏安置之類的。琪蕓起初還答得興致勃勃,漸漸地也有些咂摸出問者的心不在焉來,於是也冷下臉不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