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3/4頁)

後來,淩晨兩點到三點凝視那道神秘的光線就成了他每天的必修課。這件事他並沒有告訴父母。他並沒有幹壞事的意識,卻下意識地認為這件事不能跟別人說。父母似乎也沒有產生任何懷疑。相反,政史還聽到他們說:“最近那孩子的眼神都變了。看來總算是有點自覺了啊。”“那當然啦,離入學考試只有不到兩年了。”事實上,他也感到自己內心深處產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曾經讓他煩惱不已的事情,在發現那道光後,似乎變得不再重要了。而且,他還覺得自己變得更積極了。發現那道光的十天後,他終於對清瀨由香說話了。盡管只是微不足道的閑聊,但他獲得的充實感卻比解開任何數學難題都要強烈。

於是他開始漫不經心地想,說不定那道光擁有改變人心的力量。理所當然地,他的好奇心也指向了光源的真面目。那道光到底是誰為了什麽而制造的呢?那道光為什麽會擁有如此不可思議的力量?

終於在某天晚上,政史為解開疑問做出了行動。而誘發了如此行動力的,或許還是那道光的力量。

等不到淩晨兩點,小冢輝美就靜悄悄地走上了陽台。她把父親的雙筒望遠鏡舉到眼前,但時間似乎還太早,她並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

“真準時啊。”輝美不由自主地低聲道。今晚已經是第四個晚上了,那道光只會在淩晨兩點準時出現。

發現那道光純屬偶然。那天晚上,她從起居室悄悄走到陽台,準備跳下去。這裏是五樓,底下是在瀝青地面上畫了線的停車場。如果從這裏跳下去,說不定還沒來得及感覺到痛就能死了。

那天傍晚,母親和祖母大吵了一架。她們吵架的原因是非常瑣碎的小事。只是兩個人的冷戰狀態已經到達極限,雙方都在瞅準時機讓怒火爆發罷了。

一個姑媽告訴輝美,在如今讀初一的她出生前,那兩人的關系就這樣了。當時小冢家住在祖父那一代的房子裏,輝美的母親自從嫁過來就一直跟公公婆婆住在一起。輝美的祖母是那種無論什麽事都要按照老規矩來,否則就渾身不舒服的人,因此經常會與喜歡用合理方法做事的母親發生沖突。

後來,輝美的父親買了現在住的公寓,開始了一家三口的小生活,可惜好景不長。祖父去世後,父親不得不把祖母接到家裏來住。母親自然是反對的,但父親還是不管不顧地把祖母接了過來。輝美並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但似乎是因為父親不想放棄把祖父的房子賣掉來償還公寓貸款的機會。

祖母搬過來時,輝美在上小學四年級。她至今還記得,當時母親站在門背後,表情陰郁地看著那些陳舊的物什被一件一件地搬到家裏來。母親還自言自語:這麽小的房子,怎麽跟婆婆一起住!3LDK[1]怎麽容得下這麽多人?老東西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啊,真討厭,光考慮今晚做什麽菜就開始頭痛了。都怪她爸。不如出去上班吧,不過肯定會被說閑話。她怎麽不早點死了算了。

輝美走到外面,合起小小的雙手對太陽祈禱。請保佑媽媽和奶奶不要吵架。請保佑她們和和美美地生活下去。

可是小輝美的願望並沒能實現。搬過來的那天晚上,祖母就為晚飯的調味發起了牢騷,兩人因此大吵了一架。祖母制造出巨大的動靜猛地站起來,回到了從那天開始就屬於她的房間。她走的時候還把餐桌上的飯碗撞翻在地。碗裂成兩半,米飯也撒了一地。那幅光景仿佛在暗示著自己的家,在輝美心中成了一段灰暗的過去。在此期間,父親一直低著頭,默默地嚼飯。

從那以後,母親和祖母就過上了住在同一屋檐下卻無視彼此的生活。兩人絕不跟對方說話,實在需要傳達什麽事情,就通過父親或是輝美轉達。有時候兩個人明明都在現場,卻還是會讓輝美扮演類似翻譯的角色。

她無數次哭著說:“你們都別這樣了好嗎?”每逢那種時候,兩人臉上都會閃過一絲尷尬,卻從來不會做出讓步。父親似乎已經放棄了掙紮,仿佛為了逃避家中充斥的險惡氣氛,下班的時間越來越晚了。

在幾天前,炸彈終於被引爆了。輝美長這麽大連成年男性打架的場面都沒見過,因此母親和祖母在眼前打作一團的情景對她來說恍若噩夢。兩人驚悚的形象讓她覺得這根本不是自己的親人。

那天夜裏,母親憤然離家,祖母則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像著了魔一樣不斷念經。晚歸的父親看到一室狼藉,似乎馬上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而是把威士忌酒瓶和酒杯往餐桌上一擺,就著魷魚絲喝了起來。

輝美躺在床上根本睡不著,眼淚就是停不下來。好想死——她腦子裏突然冒出這麽一個想法。這主意似乎不錯。如果她死了,大家說不定會開始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