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病 4(第4/5頁)

“噢,他所在的地方我這裏看得見,可是離得還很遠啊!”

“你能把他叫來跟我說幾句嗎?”

“這可怎麽叫呢?他現在正和一大群流浪漢一起喝酒呢。”

“啊?真的?”後龜山驚奇得聲音都變了。

“要不過一會兒我再讓他給你去電話行嗎?”

“那倒不如我上你們那兒去一趟吧。”

“不,怎麽說呢……我也不清楚他是不是一直待在這裏,我擔心……總之,還是過一會兒我們再給你去電話吧。”

“那好,我知道了。我會一直在署裏等著,請盡快打電話來。”

“知道了。”

我放下話筒,跑下樓梯,小心地躲著汽車橫穿過道路,向禦手洗待著的地方跑了過去,來到那群流浪漢的身邊。頓時,從他們身上傳來一股難聞的臭氣。這氣味實在難以忍受,像是熱帶森林裏散發著腐臭,又帶著一點甜絲絲氣息的花卉似的,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喂,禦手洗……”

我正要說話,背對著我的禦手洗向一位中年流浪漢問道:“這麽說,當時就搭建在這個位置上,對吧?”

那個滿臉汙垢的流浪漢張大嘴,嘿嘿地笑著點了點頭。沒想到禦手洗竟然猛地伸出雙手,緊緊地握住對方那雙黑糊糊的臟手。

“喂,禦手洗,後龜山先生讓你……”

我特地繞到離那些流浪漢遠點兒的地方,伸手抓住禦手洗的肩膀,把他的身子轉了過來。只見禦手洗的眼神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怎麽啦?我剛才給後龜山先生打過電話……”

“患舞蹈病的老人、半夜三更被人不知帶到哪兒去的退休牙醫、花了一百七十萬讓父親住到小餐館二樓去的酒館經理……”

禦手洗的口中輕輕地念念有詞。

“咦,你說什麽?”

“你不是都聽見了嗎?完全和我想的一樣。剛才我問過了,這塊空地上舉辦了一個叫做‘平民百姓生話·淺草祭祀’的活動,持續了一個月,兩天前剛剛結束!哈哈哈!”

禦手洗說著說著突然大聲笑起來,帶著滿身的臭氣,一把將我緊緊抱住。我驚慌得大聲喊叫,可是禦手洗就像根本沒看見一樣,反而緊摟著我不放,腳下踏著舞步跳起來。

“就在這個水池邊……”

“你放手!後龜山先生還在等你給他去電話,你還不快點兒……”

可是禦手洗卻放聲唱起《雨中曲》來。唱著唱著,他一把推開我,自己撲通一聲跳下水池去了。

當然,小池子是臨時砌成的,水一點兒也不深,頂多只到禦手洗的膝蓋。他一邊在水池裏濺著水花亂跑,一邊繼續高唱著《雨中曲》。他用左腿撐著身體,擡起右腿啪啪地拍著水面,就這麽轉了一圈;接著又換成右腿站著,用左腿拍著水花轉圈子,然後就像用掃把掃地一樣,雙腳來回嘩嘩地撥著水。

真不知道禦手洗為了什麽事情這麽高興,再加上酒勁發作,幾乎把一切都丟到腦後了。水花濺到流浪漢們身上,他們一個個都驚慌地躲閃,但還是高聲亂叫著,使勁地為禦手洗跳的舞鼓掌助威。看見禦手洗和這夥人瘋瘋癲癲地亂喊亂跳,我心裏不知道有多難受,可是就算不高興也拿他沒辦法,只能獨自搖頭嘆氣。

我決定不理他,轉過身子加快腳步向長椅那邊走去。只聽身後傳來水花四濺的腳步聲。

“石岡君!”他拍著我的肩膀叫了一聲。

“別碰我!”我厲聲對他喝道,“你怎麽不幹脆去遊一會兒泳?這身臟衣服我可不想替你洗!”

“我終於把這些線索全連上了!這塊拼圖的最後一片被我找到了!你看,一切都明白了!”

“你自己洗去!”我喊道。

“真拿你沒辦法!”禦手洗一邊說,一邊掃興地往花圃的方向走去,灌滿水的皮鞋不停地發出撲哧撲哧的聲音。

“你要上哪兒去?喂,禦手洗!後龜山先生問起來的話我該怎麽說?”

“後龜山先生?”禦手洗奇怪地皺著眉頭停下腳步反問道,“……那是誰?噢,想起來了,是淺草警署的?”

他一邊說,一邊又走回我身邊。

“你趕緊去給淺草警署打電話,讓他們先把住在淺草二丁目二十七之二十的由利井源達先生保護起來,得快一點兒,用什麽名義都行!另外,你再讓後龜山先生幫我打一份大正十一年[1]的淺草街區地圖來。”

“大正十一年的?你要用它來幹什麽?”

“你告訴他,過一個小時我會到淺草警署去。另外還有一件事,你去問問陣內先生,源達老先生在他家借住時吃過淺草的醬油煎餅[2]沒有?”

“醬油煎餅?”我大聲問道,心裏不禁產生了懷疑,“喂,你不是拿我開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