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卷餅殺手

工作時,遵循模式這種方法依然管用。相同的工作人員坐在桌旁朝我的證件點了點頭;相同的人在我上樓時和我一起擠進電梯;相同的廉價咖啡在壺裏默默等著我,這口汙水顯然從開天辟地時起便存在於咖啡壺裏面了。一切都如此令人欣慰,出於感激我竟試著喝了一口那個咖啡,並在舌頭沾到的瞬間露出了相同的驚駭表情。啊,這種千篇一律的感覺給了我莫大的安慰。

可就在我轉身離開咖啡機的時候,一個物體擋住了我的去路。照理說我身後本該一個人都沒有,可這個人卻離我非常近,弄得我不得不猛地收住腳步——而我手裏那杯毒液不可避免地灑了出來,濺得襯衫前面到處都是。

“噢,見鬼。”那個物體說。我擡起頭,將視線從胸口滾燙的廢墟上移開。站在我面前的是卡米拉·菲格,法醫部的同事。她今年30多歲,為人正直,有點兒邋遢,平時沉默寡言,這會兒臉頰漲得通紅,似乎我看到她時,她總是這個樣子。

“卡米拉。”鑒於我這件襯衫相對很新,並且因為她而瀕臨報廢,我覺得我的語氣已經相當友好了。可如果說我這句話產生了什麽效果,那就是她的臉漲得更紅了。

“我真的很抱歉。”她磕磕巴巴地嘟噥道,像在找路逃跑一樣看了看左右兩邊。

“沒事兒,”我說,雖然事實並非如此,“跟喝相比,這咖啡穿在身上可能還安全點兒。”

“我不知道……什麽……你要……”她說著舉起手,大概是想把自己說的話從空中抓回去,要不就是想幫我把咖啡從襯衫上擦掉,然而她只是在我面前擺了擺手,低下頭。“非常抱歉。”說完,她跌跌撞撞地穿過走廊,繞過拐角走了。

我傻乎乎地眨了眨眼。一個新行為打破了過去的既定模式,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自己本來應該怎麽做。無意義地思考幾秒之後,我聳聳肩,隨她去了。我感冒了,沒必要在這種時候費力去搞明白卡米拉的怪異行為。假如我說錯了話或者做錯了事兒,可以說都是感冒藥的錯。我放下咖啡,走進休息室,努力從襯衫手中挽救一些殘余的飲料。

我拿冷水擦了幾分鐘,汙漬一點兒都沒見少,而且紙巾碎得破破爛爛,弄得襯衫上到處都是濕乎乎的碎紙屑。這咖啡可真令人驚嘆;也許它其實是某種顏料或織布染料——這就能解釋它的味道了。最後我投降了,盡我所能把襯衫擦幹,然後穿著半濕的臟襯衫離開休息室,走向實驗室,希望能從文斯·增岡那裏得到一些服裝上的同情。文斯為人向來熱情,而且對服裝很有見解。可惜我沒能得到去汙方面的安慰與建議,反而走進了一個充斥我妹妹德博拉氣息的房間。她正跟在文斯身後到處走,顯然是在威嚇他什麽事兒,而後者一直在努力研究一個小證物袋裏的東西。

一個不認識的男人依墻站在角落裏,大約35歲,深色頭發,中等身材。沒人介紹他,他也沒拿任何武器對準任何人,所以我就這樣從他身邊走過去,進入實驗室。

黛比擡眼看看我,送來我期待的愛的問候。“你他媽去哪兒了?”她問。

“去上交際舞課了,”我說,“這周我們打算練探戈,你要來看看嗎?”

她馬上擺出一張臭臉,搖了搖頭。“過來,把這弱智換下去。”她說。

“太好了,現在我成弱智了,”文斯朝我點點頭,抱怨道,“你瞧見自己有多聰明了吧,西蒙尼·勒格雷7中途就叫你擡屁股滾了。”

“如果只是中途的話,我知道你為什麽心煩了。”我說。“我可以假設馬蒂·克萊因的案子有進展了嗎?”我禮貌地問黛比。

“那正是我在全力調查的事情,”德博拉回道,“但如果擦屁股紙不能把屁股擦幹凈,我們就永遠不會知道結果。”

我這才發現今早黛比與文斯似乎一直都在強調“屁股”,我可不喜歡用這種方式開始新的一天。但我們都需要在職場上展現出包容,所以我就隨它去了。“你們發現什麽了嗎?”我問。

“只有一張見鬼的包裝紙,”文斯說,“在克萊因那輛車的地板上找到的。”

“某種食物的包裝紙。”角落裏的陌生人說道。

我看看他,然後揚起一邊眉毛看向德博拉。後者聳聳肩。

“我的新搭档,”她說,“亞歷克斯·杜瓦蒂。”

“哦,”我對那人說,“幸會幸會。”

杜瓦蒂聳聳肩。“嗯,你好。”他說。

“哪種食物?”我問。

德博拉磨了磨牙。“我正查呢,”她說,“要是我們能知道他死前在哪兒吃飯,就有希望派人盯住那裏,說不定能找到這個家夥。”

我邁步走到文斯身邊,後者正在輕輕撥弄證物袋裏那團油膩的白蠟紙。“全是油,”他說,“上面應該能有指紋,我想先找找看。按標準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