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95號州際公路(第3/5頁)

比斯坎珍珠號——一艘提供海上巡遊的客船——停在海灣裏,我們站在離它不遠的海堤上,德博拉眯眼順著海堤望向海灣,搖了搖頭,回身走向火炬雕像,我緊跟上她。

“肯定有人看見了,”我覺得與其說這話是在說服我,更像在說服她自己,“肯定有。你拖著一名成年警察爬上海堤,一路走到火炬那裏,不可能沒人看見。”

“弗萊迪·克魯格能。”我說。

德博拉對著我的胳膊就是一拳,不過這次她有些心不在焉。以往忍住不叫出來會比較費力,這回對我來說相對輕松些。

“我需要的,”她說,“是多傳播些超自然謠言。其實已經有人問杜瓦蒂,能不能找個薩滿祭司過來,以防萬一。”

我點點頭。假如你真信那種東西,找個薩滿祭司——就是薩泰裏阿教祭司什麽的,確實說得通。事實上有相當一部分邁阿密市民信這個。“猜猜杜瓦蒂怎麽和人家說的?”德博拉冷哼一聲,“他說:‘薩滿祭司是啥?’”

我看著她,想知道她是不是在開玩笑;所有古巴裔美國人都知道薩滿祭司。他家至少有一名教徒的可能性很大。但是當然,他們不可能用法語問杜瓦蒂,總之,不等我假裝自己聽到一個笑話,假裝大笑一下,黛比又往下說了。“我知道這家夥是個精神病,但他是個活生生的人,”她說,我相當確定她指的不是杜瓦蒂,“他不可能隱身,也不可能瞬間移動。”

她停在一棵大樹旁,若有所思地擡頭看了看,接著沿我們來時的路往回走。“瞧這個,”她指了指樹,又示意了一下遠處的珍珠號,“要是他剛好把船停在遊艇那兒,”她說,“差不多就可以在這些樹的掩護下一路走到火炬雕像這邊。”

“不算完全隱身,”我說,“不過相當接近。”

“媽的就在遊艇旁邊,”她咕噥道,“肯定有人看見了什麽。”

“除非他們都睡著了。”我說。

她沒理我,只是搖搖頭,像在瞄準步槍似的順著樹望向火炬,然後聳聳肩,繼續走。“有人看見了什麽,”她固執地重復道,“肯定有。”

我們一起返回火炬雕像,要是我妹妹沒這麽心煩的話,這一路的沉默本可以十分愜意。回到那裏時,驗屍員剛檢查完貢特爾警員的屍體。他朝黛比搖搖頭,示意沒找到任何值得在意的東西。

“知道貢特爾在哪兒吃的午餐嗎?”我問德博拉。她瞅瞅我,好像我剛剛提議說我們應該脫光衣服沿比斯坎大道慢跑似的。

“午餐,黛比,”我耐心解釋道,“像是墨西哥料理什麽的。”

她總算懂了,立刻走向驗屍員。“驗屍的時候幫我查一下死者的胃容物,”我聽她說道,“看看他最近吃沒吃墨西哥卷餅。”太奇怪了,驗屍員看她的眼神竟沒有絲毫驚訝。但我猜要是你跟邁阿密的屍體和警察一起工作的時間夠長,確實很難感到驚訝。被人要求在遇害警員胃裏找卷餅,也不過是日常工作之一,例行程序罷了。驗屍員疲憊地點點頭,德博拉則走去和杜瓦蒂談話,剩下我自己原地擺弄手指,思考人生。

我想了幾分鐘,然而除了餓和這裏沒東西吃以外,什麽深刻的事情都沒想出來。我在這地方無事可做;根本沒有飛濺出的血液,其他法醫部技術員都忙著呢,就我一個閑人。

我不再看貢特爾的屍體,轉而環視現場。幾個偶然路過的食屍鬼依然簇擁在那裏,像等著看搖滾音樂會一樣在警戒線外互相推擠。他們盯著屍體,值得表揚的是,其中一兩個竟在伸長脖子的同時,努力露出了驚駭的神色。當然,為了彌補無法靠近這點,其他大部分人都只是探身越過警戒帶,用手機拍一張更為清楚的照片。很快網上就會到處都是貢特爾警員血肉模糊的屍體的照片,整個世界都會一起加入,齊齊裝作驚慌失措。科技不神奇嗎?

我四處閑逛,提些有用的建議,但和往常一樣,似乎沒人在意我深刻的洞察力;真正的專業知識總是得不到賞識。人們寧願固守在自身的愚蠢裏混日子,走遠路,也不願別人指出他們走錯方向了——哪怕別人明顯更聰明。

於是郁悶地在這裏待到午餐時間過去一小時後,不受重視也沒被重用的德克斯特終於耐不住無聊,搭車回到他的小辦公室。要知道那裏可有現成的工作等著他呢。路上我剛好遇到一名跟我順路的警察。他很親切,一心只想談釣魚的話題,我又對此稍有了解,所以我們相處得很愉快。他甚至願意在路上歇一腳,等我去買些外帶中餐。這真的是非常友好的舉動,作為感謝我掏錢付了他買的那份鮮蝦撈面。

與這位新BFF13道別後,我帶著噴香的午餐坐到辦公桌前,不禁覺得生活——這塊羞恥與苦難組成的拼布——或許真有什麽實際意義也說不定。酸辣湯超好喝,餃子鮮嫩多汁,宮保雞丁辣得我都出汗了。我發現吃飽後我整個人都心滿意足了,不禁懷疑為什麽會這樣。難道說我真的如此膚淺,只是吃頓美餐就滿心歡喜了?還是說某種更深層次更險惡的東西在發揮作用?也許是食物裏的味精在進攻腦內的愉快中樞,迫使我違背意願感覺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