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幽靈逼近我了(第3/3頁)

我毅然決然推開眼前飄動的警示旗,轉身看向科迪——確認他是不是在看我。

“怎麽了?”他問。

“沒什麽。”我說。確定沒什麽,不過是雷達瞬間故障,或者感知到某人因好車位被占而爆發怒火。

然而科迪不這麽認為,他和我一樣轉頭注視停車場四周。“有事兒。”他肯定地說道。我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影子家夥’?”我問他。他給自己的小黑夜行者起了這個名字。科迪的生父,就是現在坐牢的那位,曾反復虐待他。持續的精神創傷在科迪心裏埋下種子,最終收獲了“影子家夥”。倘若科迪與“影子家夥”都聽見微弱的警報聲,情況可就值得注意了。

然而科迪只是聳聳肩。“不確定。”他說。這和我的感受差不多。我們環視停車場,轉頭的動作幾乎同步,可誰都沒看見任何異常。接著熱情的童子軍領隊弗蘭克探頭招呼大家聚會即將開始。於是我和科迪下車,同其他才趕過來的人一起走進學校。我最後回頭掃了一眼,發現科迪的反應與我一模一樣。一種情愫湧上心頭,極似父親才有的自豪。依然沒有任何值得戒備的地方,只有一群身穿藍制服的男孩兒。我沒再理會這事兒,和科迪一起走進學校。

今晚的聚會一如既往:平淡無奇,甚至有些乏味。唯一不同尋常的是新來了一位領隊助理,就是之前那個開凱迪拉克的矮胖男人,他名叫道格·克勞利。我仔細打量他一番,在停車場覺察到的假警報仍在傳播微弱的不安。可他根本談不上有趣,更別提威脅。克勞利大約35歲,為人溫和、熱心、遲鈍。他帶來的胖小子名叫菲德爾,10歲,多米尼加人,不是他的孩子。克勞利是兄弟會項目志願者,負責協助弗蘭克。弗蘭克歡迎他,感謝他,然後開始討論過段時間去濕地野營的事兒。兩個男孩兒做了一份當地生態學報告,準備參加該主題的徽章活動,接著弗蘭克又談了談野營時該如何預防火災。討論過程冗長乏味,科迪耐著性子聽完了,結束時,也沒有立刻沖出大門。之後我們開車回家,那個不夠大的家,那個桌上擺滿麗塔的文件而不是飯菜的家。路上除了一輛引擎轟鳴的亮黃色悍馬,我們再沒遇到其他更具威脅的東西。

第二天的工作依舊漫長無期。我一直在靜候災難降臨,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第三天,第四天,依然如此。什麽都沒有發生,沒有陰險的陌生人從暗處冒出來,沒有殘忍的陷阱出現在我腳下。辦公桌抽屜裏沒藏匿致命的毒蛇,路過的車裏也沒飛出長矛刺向我的脖子,什麽都沒有。就連德博拉與她兇猛的拳頭都放了假。我看見她,還和她說了話,一直沒挨打。她的手臂依然裹著石膏,我本以為她會頻繁打電話向我求助,可她沒有。顯然是杜瓦蒂接下了這個任務,而黛比似乎很滿足生活在“低劑量德克斯特”的環境中。

日子似乎又回到平淡的尋常節奏中,生活慢慢走向無聊,不存在威脅,不存在變化,不存在任何變化的征兆,無論在家還是在警局。事情大同小異。我一度認為災難終會到來,可它沒來,日子一天天過去,事情仿佛再不可能發生一般。我知道這麽想很蠢,可我內心的人性部分——我可以這麽說嗎?——就是這樣。沒人能無時無刻、日復一日、永無止境地保持高度警惕,哪怕是時刻警戒的“暗黑偵查員德克斯特”,更何況合成的尋常生活是那麽誘人。

就這樣我放松了,而且從未如此放松。正常生活之所以舒適正因為它無趣且無意義,能讓所有人慢慢平靜地進入清醒的睡眠狀態,能讓我們專注於無聊的蠢事,例如牙膏沒了或者鞋帶斷了,好像那無比重要似的——同時忽視真正重要的問題,任由其磨利獠牙,潛伏到我們身後。偶爾一兩個瞬間,我們會忽然洞察人生,意識到毫不相幹的瑣事正催眠我們的大腦,於是開始期待一些與眾不同、令人興奮的事情出現,好幫我們專注意識,將愚蠢細碎的瑣事逐出腦海。因為沒人能時刻保持警惕,即使是我也一樣。越無事發生,越會覺得不可能發生,最後我竟然期待起來,總之不管是什麽,早來早結束。

誠然,西方思想最偉大的一條真理:慎重許願,因為願望可能成真。

而我的願望,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