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毒森林

我帶著一肚子怨氣從夢中醒來,耳畔充斥著遠足歸來的喧鬧。兩三個男孩兒在呼喊彼此,弗蘭克正嚷著午餐的事兒,馬裏奧的“啟迪演說”蓋過了一切,大聲介紹著短吻鱷如何處置獵物,為什麽不能喂它們東西,甚至還談到學校食堂供應的神秘肉類,據說那東西難吃到短吻鱷都會棄之於不顧。

這感覺很怪,我從意識全無的混沌狀態中逐漸蘇醒。最初聽到那些聲音時,我根本一句都聽不懂。我眨眨眼,試著將身邊的雜音強行拼湊成統一的現實,可惜小憩引發的愚鈍仍未離我而去,我只能迷迷糊糊地皺著眉頭躺在樹下,然後清清嗓子,費力拍掉眼皮上的沙子。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走進我的視線,我擡頭看見30迪。他正嚴肅地低頭注視著我。我爬起來坐穩,最後一次清清嗓子,總算吐出幾句真能說得通的話。

“好吧,”就連昏沉沉的我都覺得這句話聽起來很蠢,但我繼續說道,“野外遠足怎麽樣?”

科迪皺眉搖搖頭。“還行。”他說。

“瞧見什麽了?”

恍惚間我覺得他應該是笑了,隨後他說:“短吻鱷。”聲音較平時高出一點點,幾乎可以視為興奮。

“你看見了短吻鱷?”我問,他點點頭。“它在做什麽?”

“看著我。”他說。他講這事兒時說的話加在一起已遠遠超出了三個字。

“後來呢?”我問他。

科迪掃了周圍一眼,為確保旁人聽不見,他放低自己已經很輕柔的聲音。“‘影子家夥’笑了,”他說,“朝短吻鱷笑。”這句話對他而言相當長了,更值得注意的是,他真的笑了一下。一個淺淺的微笑在他嚴肅的小臉上一閃而過,但我確定我沒看錯。“影子家夥”——科迪的黑夜行者——對真正的捕食者萌生了誠實而殘酷的精神共鳴,科迪十分欣喜。

我也一樣。“大自然很神奇吧?”我說,他開心地點點頭。“那現在呢?”

“餓了。”他說。此話言之有理,於是我拉開帳篷門,拿出午餐。東西放在科迪的背包裏,我希望回家時他能少背些東西,以免露營弄得他精疲力竭。

準備這頓飯沒費我們多大勁兒。麗塔準備了一系列半成品,包括紅腸沙拉三明治、滿滿一袋胡蘿蔔條加葡萄,還有一包在雜貨店面包房買的花式餅幹。據說遠足與新鮮的空氣會令食物更美味,這話可能是真的。總之,我們吃得幹幹凈凈。

吃完午餐,弗蘭克再次召集所有人,然後把大家編成小隊,每隊分配一項重要任務。我和科迪負責收集柴火。眾人站著圍成一圈,認真聽從安排。弗蘭克反復叮囑大家千萬只能收集枯枝,牢記一些看似枯萎的樹枝其實並未枯萎。另外在這片地區折損活樹不僅有害環境,而且是犯罪。而且千萬要小心毒橡樹、毒藤,以及被稱作毒番石榴的東西。

聽到這裏,我意識到如果你不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麽,就很難對其加以防範。於是我犯了個錯誤,詢問他什麽是毒番石榴。遺憾的是,那東西恐怕只是弗蘭克展現自身完美演說的一個借口。他十分開心地朝我點點頭。“你一定要注意這點,”他歡快地說,“那東西是致命的,隨便碰一下都會燒傷你的皮膚。我是說,起個水泡什麽的,必須進行醫療護理。所以千萬多加小心——毒番石榴是種樹,葉子呈橢圓形,蠟質,它的,呃——果實看起來有點兒像蘋果,不過千萬別吃!不然絕對要你的命,碰一下都不行,很危險,所以——”

弗蘭克無疑在用心講述這件事兒,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誤會了他。對致命植物如此熱心的人肯定不會是什麽壞人。光是講毒番石榴樹他就說了整整5分鐘,而這還只是開始。

他的話很具啟發性:毒番石榴,加勒比地區的土著居民似乎曾用它來下毒、拷問或做一些有其他重要目的的事兒。哪怕在暴雨時坐在這種樹下都會有生命危險。事實上,加勒比印第安人就曾在下雨時將犯人綁在毒番石榴樹上。樹葉滴下的水會變成酸液,強度足以腐蝕人的肉身。蘸有毒番石榴汁的箭頭會令中箭者死得痛不欲生,聽起來真是個好東西。不過弗蘭克的主要觀點——避開毒番石榴!——實在有些蒼白冗長。之後他又隨便講了幾條有關毒橡樹的警告,結束了演說。這時,就在我以為我們可以離開時,一個男孩兒問:“那蛇呢?”

弗蘭克笑得一臉幸福,來談談致命動物吧!他深吸了口氣,頓了頓。“噢,不只是蛇,”他說,“我是說,我們得談談響尾蛇——菱形斑紋,體形細小——與珊瑚蛇!絕對的殺手。千萬別和玉米蛇弄混——記住了嗎?‘遇上紅碰黃’?”

他挑起眉毛,全組人老實地聽他唱完整句俗語。“‘小命就要亡’。”說完,他微笑著朝大家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