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格街兇殺案(第4/11頁)

“房間裏亂七八糟,家具全被砸碎,並被扔得滿地都是。屋裏只有一個床架,床墊早被拉開,拋在了屋子中央。一張椅子上擱著一把沾滿血跡的剃刀。壁爐前的地板上有兩三束又長又密的灰白頭發,頭發也沾滿鮮血,仿佛是被連著頭皮一塊扯下的。人們在地上找到四枚金幣、一只黃玉耳環、三把大銀匙、三把小銅匙,另外還發現兩只袋子,裏面大約裝有4000金法郎。屋角一個衣櫃的抽屜全被拉開,雖說抽屜裏仍有許多衣物,但顯然已經遭到過搜劫。在床墊下(不是在床架下)發現一只小鐵箱。鐵箱開著,鑰匙還插在箱蓋上。箱裏只有幾封舊信和一些無關緊要的票據。

“屋裏不見萊斯巴拉葉夫人的蹤跡;但壁爐裏異乎尋常的大量煙灰使人們搜查了煙囪,(說來可怕!)從煙囪裏拖出了卡米耶的屍體,她原來頭朝下腳朝上地硬被人往那狹窄的煙道裏塞上去一大截。屍體尚有體溫。細看可見遍體擦傷,這無疑是被塞進和拉出煙道所致。死者面部有許多嚴重的抓傷,喉部有深紫色淤痕並有深凹的指甲印,似乎受害人是被掐死的。

“在對該樓各處的徹底搜尋均無進一步發現之後,搜尋者來到了屋後一個石塊鋪地的小院,院內躺著老夫人的屍體,她的喉部被完全割斷,當搜尋者試圖擡起屍體時,頭與屍體分離。老夫人的身體和頭部均血肉模糊,尤其是身體早已不成人形。

“本報認為,這樁可怕的疑案目前尚無絲毫頭緒。”

第二天的報紙登載了如下詳情。

“莫格街悲劇:針對這個離奇而恐怖的事件”(“事件”一詞在法國尚不含我們已賦予該詞的輕薄之義),“許多有關人士已被傳訊,但傳訊結果仍未使案情明朗。現將重要證詞摘引如下。

“波利娜·迪布爾,洗衣女工,證實她認識兩位死者已有三年,其間一直為她們洗衣。那位老夫人和她女兒似乎相處和睦,非常相親相愛。她們信用很好。說不出她們的生活方式或生活來源。認為萊斯巴拉葉夫人靠算命謀生。據說有儲蓄。每次取衣送衣從不曾見過房子裏有旁人。確信她們未雇有傭人。除了四樓之外,其他各樓好像都沒有家具。

“皮埃爾·莫羅,煙草零售商,證實他將近四年來一直向萊斯巴拉葉夫人零售煙草和鼻煙。出生在該城區,並一直居於附近。死者母女倆住進那幢其屍體被發現的樓房已逾六年。此前房子被一名珠寶商租用,他曾把樓上的房間轉租給三教九流。房子本是萊斯巴拉葉夫人的財產。她後來不滿意房客如此糟蹋房屋,便不再出租,自己住了進去。老夫人很傻氣。證人在六年中只見過她女兒五六次。母女倆過著一種離群索居的生活,傳聞很有錢。聽鄰裏說萊夫人算命,但不相信。從不見任何外人出入那幢房子,除了那母女倆,只有一位搬運工來過一兩回,一名大夫去過七八次。

“眾證人,均為鄰居,提供了同上相似的證詞。都說不見有人常去那房子。萊夫人及其女兒是否有什麽親朋好友不得而知。房子正面的百葉窗很少打開。屋後的窗戶則總是關著,除了四樓那個大套間例外。那房子是幢好房子,不算太舊。

“伊西多爾·米塞,警察,證實他於當日淩晨三點左右應召到現場,發現有二三十人正在設法進入那幢樓房。最後終於用一把刺刀(不是用橇棍)撬開了大門。撬門並不太難,因為那是一道折門或說雙扇門,上下都沒有加閂。樓上尖叫聲直到撬門時還在繼續,隨後戛然而止。它們聽起來像是某個人(或某些人)極度痛苦的慘叫,聲音又響又長,不是又短又急。證人率眾上樓。在一樓樓梯平台聽到兩個發怒的聲音在大聲爭吵,一個聲音粗啞,另一個非常尖厲,是一種非常奇怪的聲音。粗啞聲講的是法語,能聽出個別字眼。確信不是女人的聲音。能聽清的字眼是‘該死’和‘見鬼’。尖厲聲講的是一種外國話。不能肯定是男人還是女人的聲音。不能分辨聲音內容,但認為講的是西班牙語。該證人對那個房間和死者屍體的描述與本報昨日描述相同。

“亨利·迪瓦爾,鄰居,職業為銀匠,證實他是最先進屋者之一。總體上確證了米塞的證詞。他們一進樓房就重新關閉了大門,以免圍觀者進入,因為雖是深更半夜,觀者仍蜂擁而至。這名證人認為那個尖厲之聲是一個意大利人的聲音。認定講的不是法語。不能肯定那是男人的聲音。說不定是女人的聲音。證人不諳意大利語。不能分辨詞義,而是憑語調確信說話者乃意大利人。認識萊夫人及其女兒。曾與兩位死者多次交談。確信那個尖厲的聲音不是受害的母女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