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赫的委托人(第7/10頁)

讀者應該想得到,我僅僅是匆匆瀏覽一遍就馬上跳上附近的一輛馬車趕往貝克街。在門廳我迎面碰到著名的外科醫生萊斯利·奧克肖特爵士,他的馬車就停在門外。

“還好並無直接危險,”他對我說,“頭皮有兩處裂傷和幾處嚴重的青腫。我都縫合過了,也打了嗎啡,讓他安靜休息會兒吧,雖然幾分鐘的談話也並無不可。”

所以我就躡手躡腳走進了那間黑暗的臥室。病人沒有睡著,我馬上就聽到一個微弱的啞聲在呼叫著我的名字。拉下了的四分之三的窗簾遮不住的一線斜陽射了進來,灑在病人包著繃帶的頭上。透過白色的紗布還能看到裏面的一片殷紅血跡。我耷拉著腦袋,坐到他旁邊。

“沒事的,華生,別這樣害怕,”他的聲音還是很弱,“情況還沒表面看起來那麽嚴重。”

“但願如此吧!”

“你知道的,我是個棍術方面的專家。一個人我可以對付,可他們有兩個人。”

“我可以做點什麽呢,福爾摩斯?一定是那個混蛋指使他們幹的。只要你一句話,我馬上就去把他的皮剝了!”

“我的好友,我的夥計!我們可千萬不能和他們一樣,讓警察抓他們吧。但我覺得他們已經準備好逃脫法律的制裁了,我們要防備這一點。等著吧,我還有主意。首先必須要把我的傷勢擴大。他們到時會去你那裏打探消息的,你到時就要誇張一番。什麽腦震蕩啦,昏迷不醒啦,能活一周就算萬幸啦——怎麽說都好!越嚴重越好。”

“可是還有萊斯利·奧克肖特爵士呢?”

“他很好辦,到時我會讓他看到最差的情況,我有辦法的。”

“還需要我做別的嗎?”

“有的。讓欣韋爾·約翰遜幫溫德小姐躲躲吧,那家夥要是找到她就麻煩了。他們已經得知她會在這個案子中成為我的助手。他們連我都敢動,她肯定也好不到哪裏去。這件事相當急,今晚就去辦吧。”

“我這就去找她。還有別的事兒嗎?”

“把煙鬥放在我的桌上——對了,還有煙葉。好了,最好每天上午來這兒一趟,我們要討論作戰計劃。”

當天晚上約翰遜和我把溫德小姐安排到了偏僻的郊區避避風頭。

之後的幾天公眾都覺得福爾摩斯快要死掉了。病情報告書比我想的還要嚴重,報紙上都是不祥的消息。只有我每天的連續探望讓我對情況持越來越樂觀的態度。奇跡都是源自他那健壯的身體和堅強的意志。他的恢復可用飛速來形容,有的時候我甚至覺得他自己感到的恢復速度其實要比他在我面前裝出來的更快一些。我的朋友的那種喜歡保密的脾氣,還經常會引起些很戲劇性的效果,結果就是連他最親近的朋友也只能去猜這家夥究竟在打什麽主意。這個格言甚至被他執行到了極端地步:只有私自策劃的人才能成為安全的策劃者。盡管我比所有人都和他更接近,但和他的隔膜感我還是經常能感覺到。

第七天時傷口就拆線了,但報紙上的消息是他得了丹毒。當天的晚報上還登了另一條我必須要告訴他的消息,不管他病是不是好了。簡單來說,這條消息說,本周五將從利物浦發出的丘納德輪船盧裏塔尼亞號的旅客清單中包括阿德爾伯特·格魯納男爵,他要趕往美國辦理一些重要的財產事宜,歸來後將舉辦他與維奧萊特·德·梅爾維爾小姐的結婚慶典等等。我給福爾摩斯念這段消息時,我朋友那還很蒼白的面容顯出了一種很冷、很認真的樣子,我知道他一定受打擊了。

“這周五?!”他大聲叫道,“那就剩下三天了。我認為一定是這惡棍要借此躲過危險。可他是跑不掉的,華生!我確定他無法跑掉!就現在吧,華生,你幫我辦點事情吧。”

“說吧,我來這兒就是替你辦事的,福爾摩斯。”

“好的,從現在開始你要花二十四小時的時間認認真真地研究中國瓷器。”

沒有關於此事的任何解釋,我也沒問為什麽。長期的合作讓我懂得了服從。直到我從他的房間離開,走上貝克街時,我才開始盤算起來,我到底該如何完成這樣一個奇怪的任務。無奈之下我坐上車子前往聖詹姆斯廣場的倫敦圖書館,然後找到我的朋友洛馬克斯副管理員,再後來我就和一本看起來相當大的書一起回到了我的住所。

我知道有些律師能夠仔細記住案情,從而在星期一就可以質問證人,但不到星期六他就會把那些勉強記下的知識忘光。而且,我根本無法把自己當成個陶瓷學專家,但當天的一整個晚上,以及第二天的一整個上午,除了短暫的休息,我確實利用這段時間強記住了一大批名詞兒。我強迫自己記住了一些著名燒陶藝術家的印章,怪異的幹支紀年法,洪武和永樂年號的標志,唐寅的書法,甚至還包括宋元初期的鼎盛歷史等知識。到了第二天晚上,我來到貝克街看望福爾摩斯時,我的整個腦子都被這些知識充斥。我的朋友已經能夠下地走路了,盡管在報紙的報道中你絕不可能看出情況竟會這樣。他將自己深深埋進那張安樂椅裏,用手支著他包著繃帶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