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赫的委托人(第6/10頁)

“‘先生,’她用一種帶著冰的聲音說道,‘你的大名如雷貫耳。在我看來,你是來破壞我和我的未婚夫格魯納男爵的婚約的。我接見你純粹是遵從父命,我把話說在前邊,我不會因為你說出的任何事情而改變我的想法。’

“華生,我很為她難過。當時我看到她甚至有一種面對我自己女兒的錯覺。我是拙於辭令的人。我最擅長運用的是頭腦,而不是感情。但那天我搜腸刮肚地對她說出了我心裏的一切堪稱動聽的話語。我為她說出了一個女人在結婚後才發覺男人的真相會處於一個多麽難堪的境地,她最後只能屈服於染滿鮮血的雙手的擁抱。我幾乎沒隱諱地對她說了,將來所能受到的羞辱、恐怖、痛苦,甚至絕望。但她那象牙般的臉頰從未因我自認為熱切的話語而增添一絲血色,她的目光依舊呆呆的,毫無感情。我突然回想起那個流氓告訴我的催眠狀態。她真的就像是活在她那遠離塵囂的黃粱一夢之中。但她的回答卻十分果斷。

“‘福爾摩斯先生,我花了很大耐心聽你說完,’她說,‘但我得到的效果幾乎與我預期的沒什麽不同。我的未婚夫阿德爾伯特一生的遭遇我都知道,某些強烈的仇恨和不公的誹謗也在所難免。不止你一個人曾來這兒誹謗他,希望你是最後一個。或許你出於好心,但我知道你只是個受雇的偵探,如此,反對或者受雇於男爵對你來說並無不同。但無論如何,我不希望你要聽我說幾次才搞清楚:我是愛他的,他也愛我,整個世界的意見對我都無所謂。要是他的高貴氣質會出現一點兒偏差,那也許就是上帝特意派我幫他重獲真正的高尚水平。只是,’她說著突然將目光落在我的同伴身上,‘這位小姐是誰我還並不知道。’

“我還沒回答,我身邊的這個女孩子已經像狂風一樣回答了。要是你願意看看冰和火是如何對峙的,那麽就完全可以看看這兩位女子。

“‘就讓我來告訴你我到底是誰吧,’她猛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嘴都氣歪了,‘我就是你未婚夫的最後一個情婦,也是那遭他引誘、受用、糟蹋並拋棄的上百個人之一,就像他現在要對你做的一切那樣。要是你運氣好,你最後的歸宿極有可能就是墳墓。你聽著,蠢女人,要是你最後嫁給這個混蛋,就會被他置於死地。心碎也好,喪命也罷,他給你的最後結局無外乎這兩條路。我和你說這些真不是出於某種感情,我根本不在乎你的生死。我完全是因為對他的仇恨,我為報仇而來,我要像他治我一樣治他。但如果你嫁他,結局總是那樣,而你犯不上這樣盯著我,大小姐,也許用不了三天半你就會成為比我更賤的人。’

“‘我認為這樣的談話沒必要進行下去了,’德·梅爾維爾小姐冷冷地回答說,‘我可以最後告訴你們一句,我相信我未婚夫一生中曾有三次被狡猾的女人糾纏過,但他即便做過一些錯事那也已經衷心改過了。’

“‘僅僅三次!’溫德小姐尖聲叫道,‘你簡直就是傻瓜!雙料兒的蠢貨!’

“‘福爾摩斯先生,’她冷冰冰地對我說,‘我請求你馬上結束會晤,我遵從父命來見你們,但我不想聽到瘋叫。’

“溫德小姐馬上一邊罵著一邊躥了上去,如果不是我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那位令人很是惱火的女子的頭發早就被她揪住了。我一直把她拽到門口,還算幸運,在我把她拉上車之前沒有再受一番吵鬧的洗禮。可是說實話,華生,雖然我看起來冷靜,但我也非常氣憤,因為一種很令人反感的東西就藏在我們打算拯救的女人的極端自信和冷靜之中。這就是會面的具體經過,現在你都清楚了。看來我只能再想辦法了,那樣做顯然已經不夠了。一有情況我會聯系你的,華生,也許到時候還會用得著你。但下一步也許就該他們先走了。”

福爾摩斯說的沒錯,他們的打擊馬上來了——應該是男爵的主意,因為我始終無法把這樣的暴行和那位小姐聯系起來。我能清晰地記得我當時站在便道的具體哪塊方磚上,當時我的目光一下子落在某個廣告牌子上,恐怖在一瞬間流過我心。那裏就在大旅館和查林十字街的車站之間,在那兒,一個單腿的售報人正在鋪開他的晚報。日期就在我們上次見面之後的兩天。黃底黑字上書寫著恐怖的大標題:

福爾摩斯遭到謀害

我就在那裏看著標題站了一會兒,呆若木雞。接著,我匆忙抓起一張報紙,沒有付錢就要走,還被售報人拉住斥責,我最後站在一家藥店的門口才看到了那段可怕的文字,內容如下:

我們非常遺憾地得知著名偵探福爾摩斯先生於今天上午遭到惡性傷害,情況緊張。詳細情況至今未知,該事件在十二時左右發生於裏金大街羅亞爾咖啡館的門外。福爾摩斯先生遭受到兩名持棍者的攻擊,頭部和身上多處受傷,經醫生診斷傷勢嚴重。他隨即被送進了附近的查林十字街醫院,但因為本人堅持,馬上又被送回了他位於貝克街的住宅。攻擊者穿著十分講究,肇事後馬上穿過人群朝羅亞爾咖啡館邊上的葛拉斯豪斯街逃走。據猜測兇手應該屬於受福爾摩斯的偵查而尋仇的犯罪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