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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後過了不到一小時,伯朗駕駛的車從主幹道路進入了岔路。坡道頗多的住宅區裏,不時會看到堪稱豪宅的民居。

伯朗一邊放慢速度一邊仰望著建築物,不安在他的心頭湧起,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這棟樓。在他的記憶裏,它更大,並且閃耀著白光,然後正面大門的上方掛著“矢神綜合醫院”的招牌。

“好久沒來了。”伯朗一邊駛向停車場一邊說,“上次來這家醫院大概還是初中的時候。”

當時是去注射流感疫苗,但那個冬天,伯朗還是得了流感。從那以後,他就不再相信流感疫苗了。

停車場很空。他停了車,走向大門。

穿過自動門,進入大堂。一排一排的鋼管椅上,只有三三兩兩的人坐著。這又和伯朗記憶中的不一樣。雖然他也沒來過很多次,但印象中這裏總是擠滿了患者。

“對患者來說,等待時間少算是好事吧。”楓在一旁說。她其實是想說這裏很冷清吧。

伯朗環視周圍,這裏應該有個綜合窗口,但找不到。無奈他只能走向前台。那裏有個戴著眼鏡的中年女人,正一本正經地處理工作。

“不好意思。”伯朗叫她,“請問綜合窗口在哪裏?”

中年女人擡起臉,鏡片閃了一下。

“啊?什麽?”她生硬地問。

“我們在找綜合窗口……”

“啊!”中年女人無趣地點了點頭,“那個啊,已經沒了。您是要探望病人嗎?”

“是的,矢神康治先生……”

聽到伯朗的話,女人的眼鏡似乎又閃了一下光。

“哦、哦……”她詭異地應和道。

“請到六樓去問護士值班室。”她說著目光又轉向伯朗的身後,似乎正在打量楓。

“謝謝。”伯朗說完離開了。

“感覺真不好。”楓邊走邊說。

“同感。我們明明是來探望院長的,怎麽回事啊?”

然後,在六樓的護士值班室裏,他們再一次體驗到了這異樣的感覺。當被問到康治的房間時,年輕的護士一邊回答“矢神先生的房間是六〇五室”,一邊用摻雜著好奇與困惑的眼神看著他們。

伯朗莫名其妙地往病房走去,六〇五室在走廊的盡頭。

他敲了敲門,立刻就聽到“來了”的應答聲。雖然聲音很低沉,卻是一個女人的。

很快,門就從裏面被打開,出現了一個嬌小的披著紫色開襟毛衣的婦人,頭發已然雪白,臉上也刻著與其年齡相符的皺紋,但筆挺的背脊卻透著力量。那是康治的妹妹——波惠。

波惠擡頭看了看伯朗,挑起一側的眉毛:“好久不見了。”

“久疏問候。”伯朗低下頭。

“上一次見是什麽時候?”

“媽媽的七年忌。”

“啊。”波惠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是了。”

“當時承蒙您關照了。”

“我可什麽都沒做。”波惠的目光掃向楓,又再次轉向伯朗,“昨天順子女士聯絡過我,坦白地說,聽說你要來探病,我吃了一驚。我以為你已經是跟矢神家斷絕關系的人了。你記得你在禎子女士的七年忌時說過什麽嗎?”

“當然,今天我是代表手島家來的——我是這麽說的。”

“所以哥哥因病倒下的時候也沒有聯系過你,哥哥也說不用通知你。”

“對於沒有聯系我這件事,我沒有不滿。我確實猶豫過是不是該來探病,但是因為她拜托我一起來……”伯朗說著轉過身,“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明人的妻子。”

“我叫楓,請多指教。這個,如果不嫌棄的話請大家一起品嘗。”楓正正經經地打著招呼,遞過拎在手裏的紙袋。

波惠盯著楓看,卻連客套的笑容都沒有,然後輕輕嘆了口氣:“請進。”她沒有伸手去拿紙袋,而是迅速地轉過身。

“打擾了。”伯朗說著和楓一起跟在波惠身後。

進屋後先看到的是洗碗池和衣櫥。波惠打開裏面的拉門,赫然躍入眼簾的是一台很大的液晶電視,病床就在電視機前方,稍微遠一點兒的地方擺放著桌椅。

波惠靠近病床,神情冷淡地看著被子上面。

“哥哥。”她小聲喚道,然後對著伯朗他們搖頭,“還在睡。”

伯朗躊躇著邁出腳步,然後看到了睡在病床上的康治的臉,灰色的皮膚,消瘦得幾乎像是個陌生人,但那很有特點的鷹鉤鼻的確是屬於康治的。

康治的身體上除了打點滴的軟管以外,還連著各種東西,顯示心跳數的裝置就在一旁。

康治神色安詳地閉著眼,可以聽到他有規律的呼吸聲。

“他會醒嗎?”伯朗問波惠。

“偶爾會,不過很快就會睡著。能連續醒著的時間,最多也就三十分鐘吧。”波惠拉過桌子旁的椅子坐下,“你們也坐吧,哥哥一時半會兒不會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