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羅賓遜先生的出場和退場

格羅夫納廣場三一五號的公寓裏,霍布裏伯爵夫人坐在臥室梳妝台邊,身邊是一大堆精致考究的化妝用品:金色的刷子和瓶子、一罐罐面霜、一盒盒香粉。但坐在這堆奢侈品中間的她,嘴唇幹裂,臉上的腮紅也顯得斑駁。她第四次讀出那封信。

霍布裏伯爵夫人:

我手中有已故的吉塞爾夫人的一些材料。如果您或者雷蒙德·巴勒克拉夫先生有意,我將非常榮幸與您約定一個時間討論此事。

或許,您更希望我與您丈夫商討?

您忠誠的   

約翰·羅賓遜   

一遍遍地讀同樣的東西,實在太愚蠢了……就好像這樣做能讓那些詞句改變意思一樣。

她拿起信封——是兩個信封,第一個上面注明“私人信函”,第二個則寫著“高度機密”。

高度機密……

野獸……這只野獸……

那個法國老女人發誓說,萬一她發生意外,客戶的資料會得到妥善的處理。這個騙子!

該死的女人……生活就是地獄……地獄……

“上帝啊,我的神經受不了了,”塞西莉想,“這不公平,不公平……”

她顫抖的手伸向一個金色蓋子的小瓶子……

“它會讓我平靜下來,恢復理性……”

她吸了一口。好了,現在她可以思考了。要怎麽辦?當然,應該和他見一面。盡管她現在沒有錢——也許在卡洛斯街的賭場能夠幸運地賺到一把?

但沒時間想之後的事情了。先見見這個人,看他到底知道些什麽。她走到書桌旁,用潦草的筆跡寫了一封回信。

霍布裏伯爵夫人感謝約翰·羅賓遜先生的來信,並同意在明天早晨十一點鐘和他見面……

“我這樣行嗎?”諾曼問。在波洛的注視下,他的臉有些紅了。

“你說你演過戲,”赫爾克裏·波洛說,“說個名字看看。你演的是哪種喜劇?”

諾曼的臉更紅了。他喃喃地說:“你也建議過我化裝一下的。”

波洛嘆了口氣,把年輕人拉到鏡子前。

“看看你自己,”他說,“我只是要求你看看自己!你以為你是誰?逗孩子玩的聖誕老人嗎?沒錯,你的胡子不是白的,是黑色的,專為罪犯的形象而設計的。但那胡子也太假了,是個人就能認出來!我的朋友,這麽便宜的假胡子,這麽拙劣的粘貼技巧!還有你的眉毛,你怎麽傻到想用假眉毛?幾碼外就能聞到膠水味兒!要是你指望任何人不去注意你黏在牙上的那塊塑料,那是不可能的。你要做的不是去演戲!”

“我經常在業余劇院演出。”諾曼固執地說。

“恐怕我無法相信。不管怎麽說,我不認為他們會讓你負責自己的化妝。就算在舞台燈光下,你的樣子也無法令人信服。而在格羅夫納廣場的日光下——”波洛聳了聳肩,結束了這段話,“不,我的朋友,你是敲詐者,不是喜劇演員。我希望你能使夫人產生一種畏懼感,而不是一見到你就大笑起來。看得出來,我傷害了你的感情。很抱歉,但這個時候只有說實話才能產生效果。拿著這個和這個,”他遞給諾曼幾個罐子,“到洗手間去,把這可笑的裝扮洗掉。”

大受打擊的諾曼·蓋爾服從了。一刻鐘之後,他走了出來,臉上放著紅光。波洛贊許地點了點頭。

“好了,鬧劇結束了,現在開始嚴肅的部分。我允許你貼一小撮髭須,但我會親自為你貼上。好了,就這樣。然後我們把頭發換一邊梳——就這樣。這就夠了。現在讓我看看你是否熟悉自己的台詞。”

他聽諾曼·蓋爾復述了一遍,然後點點頭。“很好。祝你好運。”

“我只能祈禱這樣了。恐怕我遇上的會是一個怒氣沖沖的丈夫,外加幾個警察。”

波洛安慰他:“別緊張,心想事成。”

“承你吉言。”諾曼喃喃地說,然後垂頭喪氣地出發了。

在格羅夫納廣場,諾曼被引進霍布裏夫人住所一樓的一間小屋。一兩分鐘後,霍布裏夫人走了出來。諾曼打起了精神。他絕對不能被對方看出來是個新手。

“羅賓遜先生嗎?”塞西莉說。

“樂意為您效勞。”諾曼鞠了一躬。他厭煩地想,去他的,自己就像一個售貨員。

“我收到了你的信。”

諾曼回過神來,心想:“那個老傻瓜認為我不會表演?”他咧嘴一笑,然後高聲說:“沒錯。你覺得怎麽樣,霍布裏夫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得了,我們一定要把話挑明嗎?誰都知道在海邊度過的時光——嗯,我們就說是度周末吧——有多愜意,可丈夫們很難同意這一點。我相信你知道,霍布裏夫人,哪些東西可以作為證據。老吉塞爾是個了不起的女人,總能拿到有用的東西。在飯店裏留下的證據啦,諸如此類的,一流的東西。現在的問題是,誰更想拿到這些,是你還是霍布裏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