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梅熱勒的遺產(第2/5頁)

我覺得,由於我們在文森特生命的最後一晚與他不期而遇,且相談甚歡,所以後來一聽到與勒梅熱勒家族有關的事情就格外關注。兩年之後,我們聽到羅納德·勒梅熱勒死亡的消息,據說他在繼承家族遺產時已經深罹重病。順位繼承人是他的兄弟約翰,這位紳士精力充沛,老當益壯,有個在伊頓公學念書的兒子。

也許詛咒的陰影一直籠罩著勒梅熱勒家族的命運。不久之後,正在度假的男孩拿著槍玩居然把自己打死了。他的父親也莫名其妙地遭到蜂蜇突然死去。這樣遺產就被五兄弟中最年幼的那位繼承了——他就是雨果,也就是幾年前那個晚上在卡爾頓飯店與文森特同行的那一位叔叔。

每次勒梅熱勒家族出事,我們都會就事論事地議論一番,除此之外,並沒有給予更多的關注。但需要我們關注的時候馬上就到了,我們再也不能置身事外,而是深深卷入其中。

一天早晨,房東太太通報說來了一位“勒梅熱勒夫人”。她三十歲左右,個子很高,神情活潑,看上去精明強幹,說起話來帶著美國口音。

“波洛先生嗎?很高興見到您。我的丈夫雨果·勒梅熱勒多年前曾經見過您一次,恐怕您不記得了。”

“我記得很清楚,夫人,那是在卡爾頓飯店。”

“那太好了,波洛先生,我來找你是因為我很擔心。”

“為什麽擔心,夫人?”

“為我的長子擔心。我有兩個兒子,羅納德八歲,傑拉爾德七歲。”

“說下去,夫人,你為什麽會為小羅納德擔心呢?”

“波洛先生,在過去的六個月裏,他三次死裏逃生,一次是差點淹死,那是今年夏天我們在康沃爾度假的時候;一次是他從兒童室窗戶裏摔下來;還有一次食物中毒。”

也許波洛的表情泄露了他內心的想法,勒梅熱勒夫人立刻補充說:“我明白,你覺得我在小題大做,庸人自擾,女人都是這樣。”

“不,我沒有這麽想,夫人。我理解你的心情,出了這樣的事故,哪個母親不擔心呢?可我不知道我能為你做什麽。我不是萬能的上帝,無法控制海浪;關於兒童室的窗戶,你只要安上鐵欄杆就保險了;至於食物中毒,做媽媽的細心一些應該可以避免。”

“但為什麽這些事故都發生在羅納德身上而不發生在傑拉爾德身上?”

“碰巧吧,夫人,只是碰巧而已。”

“你真這麽想?”

“你是怎麽想的,夫人,您和您丈夫是怎麽想的?”

勒梅熱勒夫人眼神一黯。

“和雨果說了也白說,他聽不進去。可能你聽說過,他們家族留傳下來一個詛咒——沒有長子能繼承遺產。雨果對此堅信不疑,他對家族歷史了如指掌,非常當真。我和他討論過這些事故和我的擔心,他說詛咒就是詛咒,在劫難逃的事只能認命。但我是美國人,波洛先生,我們那裏可不會拿詛咒當真。我們喜歡這種傳說是因為只有真正古老高貴的家族才會留傳這種故事,就像貴族族徽一樣。你不知道,我認識雨果的時候,只是一個在音樂劇裏跑龍套的小演員,聽說他家有這種詛咒,只覺得這事很好玩。不過這種東西冬天閑來無事坐在壁爐前拿來閑扯沒什麽,要是真的落實在自己孩子身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孩子是我的心頭肉,波洛先生,無論怎樣我都要保護好他們。”

“這麽說你並不相信這個家族傳說的真實性,是嗎,夫人?”

“傳說能鋸斷常青藤的根嗎?”

“你說什麽?”波洛驚呼起來,震驚之情溢於言表。

“我是說,傳說——或者也可以稱為魂靈,能夠鋸斷常青藤的根嗎?我指的不是在康沃爾險些淹死的事,別的男孩也有可能因為遊得太遠遇到險情,盡管我們羅納德四歲的時候就會遊泳。但常青藤完全沒有這種可能性。我的兩個兒子都很淘氣,他們發現可以抓著墻上垂掛的常青藤攀上攀下,他們喜歡這種遊戲。有一天,傑拉爾德沒在,羅納德自己去玩,他曾經攀過很多次,但這次出了事,常青藤忽然斷掉,他從上面摔了下來,幸好傷得不重。我覺得奇怪,就出去查看了一下常青藤,發現根部被人鋸過了。波洛先生,顯然是故意鋸的。”

“這事非同小可,夫人。你的小兒子當時沒在家?”

“是的。”

“那次食物中毒時,他也不在嗎?”

“不,那次他們兩個都在。”

“奇怪!”波洛嘀咕了一聲,“夫人,現在你們家都有哪些人?”

“桑德斯小姐,孩子們的家庭教師;還有約翰·加德納,我丈夫的秘書——”勒梅熱勒夫人稍稍停頓一下,好像有些不自在。

“還有別人嗎?”

“還有羅傑·勒梅熱勒少校,我想,你們在多年前的那個晚上見過。他經常和我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