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4頁)

“那麽您父親呢?”

“我父親在這之前就遠赴海外了。在我五六歲的時候,他就去了南非。我想他是想要跟我母親離婚,但是她不願意。他去了南非,在那裏從事礦業或是類似的職業。不管怎麽說,他會在聖誕節給我寫信,或是給我寄聖誕禮物或是派人帶些什麽東西給我。僅此而已。所以他於我而言不是很真實。他一年前回了家,因為他要打理我舅公的事務,還要處理所有財務類的事。當他回到家,他,他帶回家一個新的妻子。”

“您忍受不了這件事情?”

“是的,確實。”

“但是您的母親那時已經去世了。您知道的,對於男人來說,再婚再正常不過了。特別是他和妻子分居了那麽久。那位他帶來的新的妻子,是那位他想和您母親離婚、急切想與之再婚的女人嗎?”

“不,不是的,那個女人相當年輕,但是他的新妻子也相當漂亮,她做出一副要獨占我父親的姿態!”

她停頓了一下——用一種完全不同的、孩子氣的口吻說著:“我還以為他這次回家能喜歡上我,能關心我,但是她不讓他那樣。她排斥我,她要把我排擠出去。”

“但是像您這樣的年紀,這並沒有什麽啊。您現在不需要任何人照顧,您可以自力更生,您可以享受生活,您可以自己選擇朋友——”

“在我家裏,這完全做不到!嗯,我是指在選擇自己的朋友方面。”

“現今的姑娘們在挑選朋友方面總是難以避免被人指摘。”波洛說。

“現今的一切都大為不同了。”諾瑪說,“我父親跟我五歲時的記憶已經完全不同了。他曾經會跟我一起開心地玩耍。但是他現在不是很愉快,他總是憂心忡忡,脾氣暴躁。是的,完全不同了。”

“我想那大概是十五年前的事了。人總是會變的。”

“但是人會有如此巨大的變化嗎?”

“他外貌改變了嗎?”

“沒有,這方面沒變。啊,不!如果您看到過他掛在椅子後面的畫作的話,雖然那是他年輕一些的時候畫的,但是跟他現在的樣子幾乎完全一樣。可是似乎又不是我記憶中的他。”

“但是您要知道,親愛的。”波洛溫和地說,“人永遠不會像你所記得的那樣。隨著時光流逝,你把他們按照自己的想象來塑造,塑造成你想要他們成為的樣子,或是塑造成你以為自己記憶中所存留的他們的樣子。如果你把他們想成是親切的、歡愉的、俊美的,那麽你就會把他們塑造成遠超現實的形象。”

“您是這麽想的嗎?您真的是這麽想的嗎?”她停頓了片刻,突然說道,“但是為什麽您會以為我想要殺人?”這個問題提得如此自然,它早就橫亙在他們之間了。波洛感到,他們最起碼是到了緊要關頭了。

“這或許是個相當有趣的問題。”波洛說,“並且可能有相當有趣的緣由。能回答這個問題的恐怕應該是醫生吧。那種醫生,您明白的。”

她反應迅速。

“我不會去看醫生的,我不會去接近任何一位醫生!他們想帶我去看醫生,接著我會被關在一個都是瘋子的地方。他們不會再放我出去。我不要去任何像那樣的地方。”她掙紮著站起身來。

“我不會把你送到這樣的地方去的!您不需要這樣驚恐。您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看醫生,如果您願意的話。您可以把您跟我說過的事情告訴他,或許可以問問為什麽會這樣,他或許會告訴您緣由。”

“大衛也是這麽說的。大衛說我該這麽做,但是我不想。我想我不理解他。我一定要告訴醫生我,我可能試圖去做什麽……”

“因為我總是記不得我做過什麽,或是我去過哪裏。我會迷失一個小時,兩個小時,而且我自己還不記得。有一次我在走廊,一個門外的走廊,在我繼母的門外。我手裏拿著什麽東西,我不記得我是怎麽拿到的。她朝我走過來,但是當她靠近我,她的臉色突然一變。那根本就不是她,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您所記得的,我想可能是噩夢。人在夢裏會變成其他什麽人。”

“那不是噩夢。我把左輪手槍拾了起來,它就掉落在我腳邊——”

“在走廊上嗎?”

“不,在院子裏。她走了過來,從我手裏拿了過去。”

“誰拿走了那把手槍?”

“克勞迪亞。她把我帶上樓,給我喝了一些苦澀的東西。”

“那時,您的繼母在哪裏?”

“她也在那裏,不,她不在。她在克勞斯海吉斯,或是在醫院裏。在醫院裏,他們發現她被投毒了,並且說是我做的。”“可能不是您,可能是其他什麽人。”

“那會是誰呢?”

“或許是她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