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克勞迪亞·瑞希-何蘭今天不在辦公室。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中年婦人,她來負責招待波洛。她對波洛說雷斯塔裏克先生正在恭候他,她帶著波洛來到了雷斯塔裏克先生的辦公室。

“進展如何?”雷斯塔裏克不等他進門就急切地問,“嗯,我女兒怎麽樣了?”

波洛攤開手。

“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什麽消息。”

“但是您看,您總會有些什麽消息吧,一些線索。一個姑娘不能憑空消失的。”

“姑娘們之前這麽做過,現今也會繼續這麽做。”

“您是否明白我說的不惜任何代價、什麽代價都行的意思?我,我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

這一次,他似乎完全失控了。他看上去瘦了不少,雙眼通紅,無聲地表露出他最近很少能睡安穩的情況。

“我明白您一定是感到極度焦慮,但是我向您保證,我已經竭盡全力做了一切事去追蹤她。這些事,天呐,都是急不來的。”

“她或許是失憶了,或者,或者她有可能,我的意思是,她有可能是生病了。”

波洛想他明白他斷斷續續的話語背後的含義。雷斯塔裏克原本是要說“她很有可能死了”。

他在桌子另一側坐下,說道:

“相信我,我知道您的焦心的感覺,我再次跟您說,如果您去找警察的話,事情會推進得更快的。”

“不!”這個字眼如同火山噴發一樣有力。

“他們有更好的設備,更多的線索和途徑。我向您保證這不是錢的問題。錢不像一個更加高效的組織一樣,能夠給您同樣的結果。”

“老兄,您這麽安慰我是沒用的。諾瑪是我的女兒,我唯一的女兒,我唯一的骨肉。”

“您確定您已經將一切都告知我了嗎?一切有可能的事,關於您的女兒?”

“我還能告知您些什麽呢?”

“這要由您來說,不是我。比如,過去是否發生過什麽事故?”

“哪一類的?您的意思是什麽?”

“任何精神不穩定的確診案例。”

“您認為,認為她——”

“我怎麽會知道?我怎麽能知道?”

“那麽我怎麽會了解呢?”雷斯塔裏克突然苦澀地說,“我對她又了解多少呢?這些年來。格蕾絲是個心懷怨恨的女人,一個不會輕易忘卻也不會輕易原諒的女人。有時候我感到,我感到她不是那個撫育諾瑪的正確人選。”

他站了起來,在屋子裏來回踱步,接著再次坐下。

“當然了,我不該拋下我的妻子。我知道這一點。我丟下她獨自撫育孩子。但是那時我覺得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格蕾絲是個對諾瑪很負責的母親,是她最佳的監護人。但是她是嗎?她真的如此嗎?格蕾絲給我寫的信裏盡是些憤怒和怨恨之情。嗯,我想這也很自然。但是我離開了這麽些年,我應該回家的。經常回來看看我的孩子成長得怎麽樣了。我想我問心有愧。啊,現在再找借口也沒用了。”

他猛然轉過頭來。

“是的,當我再次見到諾瑪的時候,我覺得她整個人變得神經兮兮,並且毫無教養。我希望她和瑪麗能夠,能夠在一段時間後,相處得更好,但是我不得不承認,這姑娘有些不正常。我覺得最好在倫敦給她找個工作,她在周末回家就好,這樣就不會強迫她整日跟瑪麗待在一起了。啊,我想我一定是把事情都搞得一團糟。但是她在哪裏,波洛先生?她在哪裏?您認為她會失憶嗎?您認為她可能會失憶嗎?我們都聽聞過這一類事。”

“是的。”波洛說,“有這個可能。以她的處境來說,她可能完全沒有意識地四處遊蕩。或是她遇到了什麽事故?這不太可能。我跟您保證,我在醫院和其他地方都打聽過了。”

“您不認為她,您不認為她死了嗎?”

“她死了的話比她活著要好找得多,我向您保證。請放輕松,雷斯塔裏克先生。她說不定還有一些您根本就不知道的朋友。在英國任何一個地方的朋友,可能是當她跟她母親或是姨媽同住的時候認識的朋友,或者是她在學校的同學的朋友。這類事情要去慢慢調查。或許,您一定要有心理準備,或許她和她的一個男朋友待在一起。”

“大衛·貝克嗎?要是我能想到這個——”

“她沒有跟大衛·貝克在一起。是的。”波洛冷淡地說,“我一開始就查清楚了。”

“我怎麽會知道她有什麽朋友呢?”他嘆了口氣,“如果我找到了她,我找到她,我寧願這麽做,這次我一定要把她帶出去。”

“帶到哪兒去?”

“帶出這個國家。我真是難過極了,波洛先生,自從我回家就一直很難過。我總是對這都市生活感到厭倦。圍繞著辦公室的枯燥生活,和律師、金融業人士商談無窮無盡的事。我熱愛的生活始終都是相似的,那就是旅行,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這就是我的生活方式。我根本就不該回國的。我早就應當把諾瑪接過來跟我在一起的,就如我所說的,等我找到她的時候就這麽做。已經有人找我商洽收購的事了。嗯,他們能夠以豐厚的條件收購整個公司。我需要現金,然後回歸鄉村,它意味著某些東西,那就是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