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一角藏隱秘

山窮水盡聞花柳,日暮途窮見炊煙。

峰回必能路轉,柳暗自然花明。

倪可欣說得沒錯。

那天,她送張雨齊下樓時,看他滿臉的頹喪,就拍著他的胳膊,安慰他說:“人沒有被死胡同困死的,舊的線索斷掉後,或許我們能找到新的線索呢。”

這事還得感謝劉一玻。

劉一玻看張雨齊神情委頓沒精打采,就央求王嘉慕幫忙,看能否通過關系找到當時處理車禍案的警察。他們三個都覺得,既然他們知道的所有與車禍有關的人都沒有寫郵件的機會或者可能,但張雨齊的這封郵件卻千真萬確地在那兒,絕不是憑空冒出來的,那就一定是有人寫了這封郵件,而且寫信人就在北京。

那說明一定還有其他人了解車禍案的情況。

他們想到了處理車禍案的警察和目睹車禍案的旁觀者。

“局外人”,不就是旁觀者嗎?

王嘉慕是個仗義的人,雖然他不認為他們這樣做有多少價值和意義。

“警察是不願意多事的。”他對劉一玻說,“尤其是並沒有人提出質疑的陳年舊案,因為涉及兩條人命,警察當時處理一定是慎之又慎的,如果有疑問或者又發現了新證據,他們自己就會重新梳理了,何必像偵探小說似的寫封縮頭藏尾的郵件,讓雨齊這樣的一個毛孩子回來鼓搗呢。”

這話劉一玻沒有跟張雨齊說,他覺得張雨齊最近精神狀態太差了,作為他最好的朋友,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兒,他實在不忍心看著他垂頭喪氣、萬念俱灰。

朋友,一定是關鍵時期幫你挺起腰杆的人。

劉一玻希望張雨齊振作起來,回到以前那生龍活虎的狀態,即使整天打趣他,拿他開涮,他也甘之如飴。所以,當他打電話給張雨齊說王律師已經幫忙將當時處理車禍案的警察約了出來時,張雨齊立即激動地蹦了起來。

他能感受到張雨齊的興奮,他知道,如果不是在電話裏,以張雨齊的個性,說不定他會沖上來,在他的大腦門上親上一口。

當然,他更希望激動得撲上來親他一口的是倪可欣。

倪可欣確實也非常激動。

當張雨齊跑到她辦公室,把這好消息告訴她時,她興奮得用拳頭砸在桌子上,並順勢給了張雨齊一拳,說:“我說什麽來著?綿綿雨季終有盡,冬去秋來又逢春。這下,總要水落石出了。”

張雨齊和倪可欣跟著劉一玻走進律師所貴賓接待室時,看到王嘉慕正陪著一個穿警服的中年男子坐在沙發上抽雪茄。

這是在樓道盡頭的一個不大的接待室,室內沒有會議桌,只沿墻擺了一圈皮沙發和幾個大理石面的茶幾,地上鋪著猩紅色的地毯,在沙發後邊的角落裏,有一個酒櫃,離酒櫃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個不算小的雪茄櫃,看來這是律師所接待關系比較密切的朋友的地方,北京是嚴格禁止在寫字樓裏抽煙的,能坐在一起吞雲吐霧的,關系一般不會很生疏。

見張雨齊他們走過來,王嘉慕忙放下手裏的雪茄,走到門口拉開了貴賓室的門。

房間不大,雖然開了窗戶,依然雲霧繚繞,倪可欣一進屋,就下意識地用手在臉前晃蕩了幾下,還狠狠瞪了王嘉慕兩眼。

王嘉慕好像沒有看見倪可欣的動作,他笑著問張雨齊要不要來一支,張雨齊趕緊拒絕說:“我可弄不了這個,我抽純粹是浪費。”

“都一樣,就是圖個新鮮,誰能跟王大律師比,這玩意兒哪是我們工薪階層享受得了的呀?”中年警察看見大家進來,也站起來,笑著說。

王嘉慕看大家都站著,趕緊做介紹,說:“劉隊,這是張雨齊和他的朋友。雨齊呀,這是劉隊,當初你父母那場車禍,就是劉隊經手的。”

張雨齊趕緊上前,握了劉警官的手,說:“給您添麻煩了。”

劉一玻和倪可欣也都上前,說了感激和添麻煩的話。

劉警官已經把手裏的雪茄煙掐滅了,等大家都坐下,他也沒有客氣,端了茶杯,喝了兩口,直接開門見山說:“這事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卷宗也早已在法院封存了,如果沒有特別過硬的證據提出質疑,也沒有理由再調卷宗出來。只是王律師又找朋友,又打電話的,說你專程從國外回來,想了解父母當時出車禍的情況,這個呢,我們也理解。車禍呢,確實是我出的現場,案子呢,我也全程參與了。我這兩天又查了當時出現場的記錄和我們當時做調查時整理的一些資料,也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況,大致情形還是清晰的。所以,說吧,你想了解什麽?只要是不違反紀律的,我肯定知無不言。”

警察就是警察,說話幹脆利索,絲毫不拖泥帶水。

劉警官如此直白,倒是出乎張雨齊的意料,他看了一眼倪可欣,發現倪可欣也正用鼓勵的眼神看著他,就清了清嗓子,試探性地說:“這事給您和王律師都添麻煩了,客氣和感激的話我也不多說了。是這樣,我父母出車禍時,我還沒成年,很多記憶都很恍惚,我想弄清楚一些事實,只好麻煩您,以您的判斷,這是一場什麽性質的車禍?普通的車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