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命案(第2/5頁)

他獵犬似的臉抽搐般地笑了一下,反問我:“據我所知,你是芝加哥的一名私家偵探,對嗎?”

“非常正確。”

雖然我比他高出了兩英尺,他還是向後挺直了頭,以便可以俯視我,“我是否可以要求你詳細介紹一下.昨天下午你和哈利·歐克斯先生會面的情況?”

“沒有我的委托人的允許絕對不行。”

林道普聳聳肩,挑起眉頭,大踏步地向樓梯走去,又突然停下來,像招呼小孩子一樣對我勾了勾手指,說道:“黑勒先生,你最好先跟我過來一下。”

我像一個聽話的小男孩兒一樣,跟在他後面。

“這些樓梯怎麽會被燒焦的?”我問他。

“這就是我到這兒來,努力要解決的問題之一。”

台階上散落著泥和沙礫,我說:“你要知道,如果這就是作案現場,那我們現在就正走在罪犯的腳印上。”

他仍舊繼續向上走,我們的腳步聲也一直在房間內回響。他微笑著回過頭來,禮貌地對我說:“非常不幸,在我們到達這裏之前,這些樓梯已經被踐踏過了。不過我還是要感謝你的責任心。”

這會不會是那個英國笨蛋的挖苦?我什麽也沒有回答。

走到樓梯的盡頭,正前方是一扇窗子,右側是一扇關著的門,左側是一個很短的走廊。四處的矮圍墻都被燒焦了,煙塵汙染了這裏的空氣,比下面還要嗆人。林道普先生回頭看了我一眼,對我點點頭,示意我跟著他走進其中一個房間。還沒有走進房間,我就發現,在塗著白灰的圍墻的下部,有很多被煤煙熏黑的汙跡。在敞開的門裏面,也有許多燃燒的斑點遍布於白墻的下部,房間內的地毯被烤成了黑色,仿佛迎接人進地獄的墊子。

一走進房間,一個由東方人設計並手工精心繪制的六英尺長、六個面的奶油色裝飾屏風便擋住了我們的視線,使人無法看到房間的其他部分。那個中國屏風在右下部有很大一片被燒焦了,好像一條龍的形狀。屏風後面左側的衣櫥,也同樣被燒焦了。地上那條長毛絨地毯也是如此,只是那怪裏怪氣的黑色圓形斑點,有的大,有的小,就好像濺出的黑色顏料。

在這裏,那股刺鼻的煙味兒更強了,但是另一種氣味比它更強烈:那是一種濃重得令人作嘔的饒人肉的氣味。

我加快腳步離開那裏,坐進一把柔軟的扶手椅中,椅子旁邊的花邊窗簾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我身旁的寫字台上放著一台電話和一本電話簿,它們都被染上了微紅的汙點。

我向敞著的窗子探出身去,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雖然那空氣有些悶熱,但卻足以救治我。

“你沒事吧,黑勒先生?”林道普的關心看起來很真誠。

我站在那裏,感謝上帝,我早餐沒有吃任何東西。

“對不起,”我說,“我恰好知道這是什麽氣味,我曾在海外聞過這種氣味。”

那個被一輛失事的坦克燒得像炭一般的、裂著嘴笑的日本人的屍體,散發出一股汙穢的腥味,吹遍了草叢……

“你曾在哪兒服役?”

我告訴了他。

“我明白了。”他說。

“上校,我是芝加哥的編外警察,我並不是對很多事物都神經質,但是……事實證明,回到熱帶對我來說是在記憶的小巷中的一次痛苦的漫步。”

他朝門口點點頭,“我們走吧。”

“不,”我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我要看看那扇中國屏風後面是什麽……”

林道普上校匆匆地點了點頭,帶著我繞過屏風,我最後一次見到了哈利·歐克斯先生。今天早晨,他卻和昨日全然不同。

他正躺在屏風後面的雙人床上,很顯然,那扇屏風是為了保護躺在床上的人不被窗外的風吹到而擺放的。

他那魁偉的身軀仰臥在床上,臉朝上,一只胳膊耷拉在床邊,他的皮膚已經被燒成了黑色,上面還有一些紅色的斷斷續續的傷痕,頭上和脖子上已經結上了幹幹的血塊。他的身體裸露著,上面覆有少量藍色條紋睡衣的碎布片,證明他身上的睡衣是被燒掉的。看來他的眼睛和腹股溝處被燒得最厲害,已被燒起了水泡,像炭一般。在床的上方,是一個傘形的木制框架,用來掛蚊帳,它幾乎已經被燒光了。可奇怪的是,靠近屏風的一側卻逃過了煙火,完好無損。在這個可怖的場面中,最奇怪的地方在於枕墊中的羽毛,它們被撒在那具燒得焦黑的屍體上、並粘在了被燒得都是水泡的肉上。

“上帝啊!”我祈禱著。

“今天早晨,他的朋友哈羅德·克裏斯蒂發現了他,”林道普說,“大約七點鐘左右。”

“這可憐的家夥。”我搖著頭,反復地念叨著,努力控制自己只用嘴呼吸.以免聞到那股氣味。過了一會兒,我說:“像他這樣的剛愎自用的老富翁,仇家肯定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