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保羅·門茲夫婦

  盡管有著呆笨的長鼻子和木制構架,維哥仍然是一架二十七英尺長的流線造型的飛機,它的外殼剛剛刷上一層鮮紅色的油漆,這讓它看起來仿佛是由金屬制成的。雖然艾米莉指出她有些像這架單引擎飛機的第五位主人,但是這架靜候在洛杉礬都市機場蘭勃特跑道上的飛機,卻新得耀眼,甚至連它的螺旋推進器都泛著銀色的光芒。

  這件翻新工作是由G·P安排的。在一座有著自己的無線電塔台的寬敞明亮的現代化機庫裏了,路克荷德被重新裝飾和油漆,並被配上一只超級燃料箱。

  “我真的沒對你說謊。”昨夜,當我們在科羅拉多旅館她的房間門口停下腳步時,她對我說。

  盡管她已經三十七歲了,可看起來仍進力非凡。她穿著一件自己設計的淺藍色曳地長裙,經過漫長一天的社交活動,看起來有些疲倦。她剛剛在旅館的餐廳裏向“美國革命女兒組織”做了報告(她被介紹為“那些黑暗年代中的一縷希望之光”)聽眾中僅有的男性就是餐廳的侍者同我。

  “你當然對我說了謊,”我說著,伸出一只手支住墻,把她限制在那裏,她的背部倚著門,“你說沒有飛行。”

  “不,我沒有說。”打趣的神情掠過她豐滿迷人的嘴唇,她把雙手墊在身後,“我說我們不會乘火車旅行。”

  我豎起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搖晃了一下,“你說我們在這次小小的演講旅行中,不會從一個城鎮飛往另一個城鎮。”

  她仰起下頦,冷冷的目光注視著我,“我們是不會,但演講旅行已經結束了。現在我們要飛往加利福尼亞……在飛機上,斯萊姆曾對你做了什麽,把你嚇成這個樣子?”

  “他不知怎麽搞的,把操縱杆撬了起來,他的夥伴布雷肯裏奇失去了對飛機的控制,而我失去了對自己身體功能的控制。”

  她大笑起來,笑聲中既沒有幽默感,也沒有同情心,“我的上帝,林德伯格是我所見過的最具有病態幽默感的男人……我曾經看見他把一罐冷水倒在一個孩子的睡衣上。”

  她對林德伯格的見解是正確的,但是我感覺到了一絲對美國最著名的飛行員的怨恨和護忌,這怨恨和妒忌來自他最強勁的對手——被人稱為琳蒂小姐的女人。

  “時間還早,”她說,從她的眼睛裏我可以看出她正忍受著另一次頭痛的折磨,“想進來待一會兒嗎?”

  “你還需要頸部按摩?”

  她的面頰上浮起一絲笑意,“我那麽容易就被看透嗎?”

  “對大多數人來說不那麽容易。”

  她有一個套間,帶起居室——這是慷慨大方的G·P安排的,這樣她就可以更方便地接受記者的采訪。我在沙發上坐下來,她像印第安人一樣坐在地板上,背對著我,靠在我展開的兩腿之間,我為她按摩頸部。房間服務員出去為她準備可可茶,為我準備朗姆酒。

  我們現在成了好搭档,阿美和我。當我們在午夜和黎明前驅車,穿過那些縱橫交錯的公路時,我們互相傾訴著心中的秘密。那輛又笨重又龐大的弗蘭克林變成了一間懺悔室,澄澈的天宇中星光燦爛,誘惑著我們兩個人彼此分享著信任。

  我知道她對家庭的酸澀感受——她的媽媽和姐姐要由她供養,她死去的父親瘋狂酗酒,使整個家庭不時陷入經濟危機之中。我知道她依然沒有從“沽名釣譽”的犯罪感中解脫出來,因為在她那第一次也是最著名的一次飛行——乘坐友誼號飛越大西洋——中,她的確只是一名乘客。

  她也知道我那理想主義的激進的父親,由於對他唯一的兒子進入了腐敗的芝加哥警察局感到失望,用我的手槍結束了他自己的生命。那把槍我一直帶在身邊,這是一件最觸動我的良知的事情。

  我沒有同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

  即便如此,我還是對她保留了兩個秘密:其一,當然,是她丈夫雇用我監督她的一舉一動,看她是否是一個忠誠的妻子;其二,是我感覺到對她的友誼正在向別的方向深入。如果我對後者采取些什麽行動,那麽,第一個問題很快就會得到解決。

  “這樣很好……很好,內特……”

  我可以感覺到她脖子與肩膀上的肌肉正在放松,然後我把手指插人到她蓬松的發卷裏,抓撓著她的頭皮。她的呻吟聲帶著痛楚的快感,聽起來幾乎是激動的,或許說,我希望它們是這樣的。

  “你為什麽要如此努力地工作?”我一邊抓撓著她的頭皮,一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