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午夜驚情

  快要滿月的月亮仿佛是一盞米色的聚光燈,將象牙色的月光投進峽谷之泉宅區的精巧房子上。這是托盧卡湖區,位於伯班克與南好萊塢之間,像外景拍攝現場一樣,營造出只有在電影中才存在的夢幻美國氛圍。大多數的房子都很小,像農舍那麽大,只有托盧卡房地產公司附近有些稍大的房子。謙遜的電影明星的府邸就在這一帶,像珠聯壁合的狄克·帕威爾與喬·布蘭德爾夫婦。即使在這染上電影魔幻色彩的建築群落裏,仍有都蜂王朝那種浮華風格的建築存在。偶爾也還會出現一座西班牙殖民地樣式的房屋,就像這座一樣:淺黃色的墻壁,綠色的屋頂,房前的雨蓬,它就如同綠樹叢中一座夢幻的廊房。此刻,我正蹲伏在沒有雨蓬的那一側窗前,手中拿著裝有紅外線膠片的斯必德·格瑞菲克相機,它正發出世界上最不易察覺的閃光。

  我現在所充當的角色——在這幕狂野的劇中——是一位臥室偵探。我並不為接手這場離婚鬧劇而自豪,但是會有些人認為我是這類案件的老手。

  這是我在南加利福尼亞的第三夜。第一天晚上,在太空之屋與門茲夫婦吃過晚餐後,阿美遞給我她與G·P留在加利福尼亞的藍色一九三四年泰瑞普蘭敞蓬汽車的車鑰匙,那是哈得孫公司送給她的禮物。

  “讓我開車?”我問,對自己被選來駕駛這輛時尚的流線型雙排座小汽車感到些許吃驚,這輛車停放在門茲聯合空中服務社機庫外面。

  “我要在你就休想,”她溫和地戲謔著我,“但是保羅和瑪特爾今夜帶我去他們家,你需要交通工具回到你自己的旅館。”

  她——也許是G·P——為我在南聖菲南多街上的朗曼汽車旅館中預訂了房間。

  “我以為我們會住在大使館。”我說。

  “不,我知道保羅會堅持讓我同他在一起,一向如此。”

  每次聽到她提起門茲的名字,我的心中就升起一股妒意,這對一個想搜羅不貞妻子證據的私家偵探來說,是可笑的。

  “而且,”我說,“G·P不會樂意給我一套好房間的,如果沒有必要。”

  她微微一笑,面頰上浮現出深深的捉弄人似的酒窩,“我得說你對我丈夫的品性還有一些洞察力。”

  第二天,我就站在一邊看艾米莉在門茲的指導下,在那架小小的紅色訓練器裏工作了一早晨。她穿了一件紅綠格子相間的襯衫和一條卡其布褲子,脖子上系一條棕色的手帕,如果說她還缺少什麽飾物而不能成為吉尼·奧特瑞照片中的牛仔女郎,那就是一頂帽子。門茲在不飛行的時候,總是一副一半主管人員一半花花公子的打扮,他穿著棕色運動服,淺藍色的襯衫,打著藍色條紋領帶,褲子是海藍色的華達呢。

  阿美是一個有責任感的學生,大部分時間是這樣的,然而再一次在太空之屋吃午餐時,她表現出了一絲不耐煩,因為他告訴她隔壁的鄰居路克荷德打算為她的維哥安裝一個小玩意兒。

  “它叫‘劍橋分析者’,”他說,“利用它你會知道如何重新設定你的混亂控制,並使每加侖的燃料得到最大值的使用。”

  “看在上帝的份上,保羅,”她說著,咬了一口胡蘿蔔,“你把我飛行的樂趣全剝奪了。”

  “當你在該死的墨西哥灣把燃料用盡時,就沒有什麽樂趣可言了。”

  “你仍在擔心這一點?”

  門茲對她的關切是深沉的,但是我仍然無法辨明這種感情是情人的牽掛還是老師的憂慮、朋友的擔心。

  “這是愚蠢的,”門茲繼續說,“當你並非在迫不得已的時候,飛渡那一片水域。上帝,安浪兒,它足有七百英裏寬,大西洋寬度的一半。”

  “以前,我飛渡過整個大西洋……看看誰在那裏!”

  她露齒一笑,熱情地揮著手。

  “唐妮,”阿美喊著,“到這兒來。”

  我轉過頭去,看到一個略顯粗壯但仍舊漂亮的女人正站在吧台前,她中等身材,三十歲左右,戴著護目鏡已經推上去的褐色飛行頭盔。她上身穿著白色的外套,系一條紅藍相間的帶圓點的圍巾,下面是棕色瘦腿馬褲。她的外表讓我想起了星光黯淡的克勞狄特·考爾伯特,在我看來,在室內她根本不需要戴著飛行頭盔,但是也許她想讓別人知道她是名飛行員。

  無論怎樣,你都會認為這個女人喜歡來自眾多的對著名女飛行員注意的眼光。然而她對阿美熱情的招呼反應卻是淡淡的,那張圓圓的不加修飾的臉孔勉強擠出一絲禮貌的微笑。之後,她獨自一個人拉了只椅子坐下,離遠處那面墻上的鳥籠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