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風雨逃亡夜(第4/8頁)



  之後,在我們日本主人的這間沒有上鎖的政治“旅館”的房間裏,奧列瑞神父與穿戴整齊的艾美拉坐在被子上,看著窗外的雨水泛著藍光流下玻璃,她的臉盆裏積了一些雨水,我們清洗了一下,她笑著說這場及時雨倒也不壞。

  “雨水在這裏很重要,”她說,“島上的淡水難喝極了,又成又澀。”

  “雨在這裏下得多嗎?”

  “夏天沒有多少;但冬季風會帶來雨水,雨在冬季下得很頻繁,但每次都不多。”我思忖著她是否意識到,當她提起塞班島時,幾乎就像在談論她的家鄉?怎麽可能不呢,畢竟她已在這裏住了三年。

  “看這雷雨的情形怕要轉成台風。”她說,注視著窗外。屋內更暗了,風在窗外怒吼;雨的方向似乎轉變了,更垂直地落下來,敲打著鄰近的那幢一層木房子的鐵皮屋頂,聲音就像機關槍。

  她問了我一些家鄉發生的事,很高興保羅·門茲又結婚了(“泰瑞是個可愛的姑娘”);我告訴了她更多的關於她丈夫再婚的情形,她現在的反應只是覺得好笑了。她一點兒也沒想到過她的失蹤會引起全世界的注意,即使這看起來像奉承,而不是真正的關注。然而,她略帶苦澀地指出,海軍花費了上百萬美元的搜索,一定是以她為借口對那些水域進行了一次徹底的勘察。

  她也談了談在塞班島的生活情形:孤獨而寂寞,除了蘇朱克局長、傑蘇斯和少數幾位官員,像“西醜坎”,幾乎沒有人在塞班島講英語,盡管她不時到鎮上去,也沒有交到什麽朋友。“對門的查莫羅人一家,”她說,指了指窗戶,窗外正大雨傾盆,鐵皮屋頂發出連續的叮咚聲,“人很不錯,”她柔和地笑起來,“我在一次上廁所的路上認識了他們……廁所在他們家的後院。他們有一個小女孩,瑪蒂達,大約十二歲左右,很可愛。她懂一些英語,我不時幫助她復習功課,還送給她一枚鑲珍珠的金戒指作為紀念品……她的父母也很善良,他們送給我新鮮水果:菠蘿、芒果,這是在日本商店裏買不到的東西。這兒的食物太難吃了……每樣東西都是從罐子或壇子裏拿出來的。”

  “我注意到了。”我微笑著說。

  一道閃電照亮了室內,隨之而來的雷聲如同大炮。

  “你確信這場大雨不會成為問題?”她問,“不會阻礙我們今夜的行動?”

  “不會,它反而有幫助。”我撒了謊,“聽著……時間快到了,我現在到樓下去看一看門廳裏的那幾個傻瓜……你最好檢查一下房間,看是否有什麽東西想隨身帶走。”

  她大笑起來,聽起來像咳嗽,“我不認為當我回想起這間屋子時會產生多愁善感的鄉情。”

  “好了,查看一下你的私人物品,你需要的東西……把它們打成一個小包,但不要太沉。”

  她輕輕一笑,“不用擔心。”

  “我下樓去引開那幫家夥的注意力……我離開以後,你等幾分鐘,然後下樓去我的房間,在裏面等我。”

  她點了點頭。

  在我快要出門的時候,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俯下身,吻了她一下,說:“我們分開的時間只有幾分鐘,忍耐一下。”

  她搖了搖頭,微笑了,然而眼睛卻濕潤了,“我害怕。”

  “很好,這表示你很健康,只有死人才無所畏懼。”

  “像弗萊德?”

  “像弗萊德。”我說著,碰了碰她的臉,然後走出了房間。

  走廊裏空無一人,我感覺整個二層樓都是空著的,除了阿美的房間。另一個我看到的待在這裏的人是辦事員,他的房間在小門廳隔壁。我下了樓,走進另一條空蕩蕩的走廊。

  在一樓的門廳裏,登記台後面沒有人,天花板上的吊扇緩慢地旋轉著,下面坐著兩個穿著破舊的白制服的查莫羅警察。我認識他們兩個:長著一個甜瓜腦袋和一副茫然愚蠢的面容的胖子雷門坐在一把藤椅上,那是傑蘇斯白天坐過的位置;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個矮小結實的男人,他是蘇朱克局長用來接替傑蘇斯的那個警察。當然,他們兩個在玩牌,同樣汗津津的手指和撲克牌,警棍和火柴梗散放在藤本咖啡桌上。

  “傑蘇斯在哪兒?”我問雷門。

  “在享艷福。”雷門嘻笑著說,他的笑容不像傑蘇斯那樣難看,但也夠難看的了。

  “哦,他還同局長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