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散落的花(第3/5頁)

廣川善吉的臉頰不住地抽搐著。

康子感覺到,微妙的人際關系和肮臟的欲望漩渦,正在自己周圍不停地旋轉翻卷著。

“你到底在說什麽,善吉?”她冷冰冰地問道。

“嗯,這個……我是說,這個叫羅絲的,和咱這裏沒啥關系……”善吉咽了口唾沫回答道。

“無所謂了。”康子淡淡地說。

她凝視著神龕上的卷軸,上頭畫著一只正在開屏的孔雀。這幅畫在康子出生之前就掛在店裏了,從美術品的角度來看價值不高,作者吉澤洗山也並非名家,但因其表現了“孔雀堂”這一名稱的由來而被當做傳家之寶。康子從小就一直很喜歡這幅畫。

“我喜歡的東西,姐姐留下讓給我的,也就這幅畫了。”每當看到這幅畫,康子總是心有所感。

“我出去一下。”她站起身來。

“您要去哪兒?”善吉問。

“一小時後回來。”康子沒有告知去向,徑直走出了門外。

廣川善吉望著康子的背影,眼中浮現出一絲憂慮。他的大兒子在大阪工作,混得也不怎麽樣。所以,讓小兒子英次接管孔雀堂,可以說是他此生唯一的目標了。

羅絲.吉爾莫亞的出現,對善吉而言無疑是一大威脅。俗話說血濃於水,說不定康子心血來潮會跑去見羅絲呢。雖然報道上說羅絲只有二十七歲,但她要是夠狡猾,一定會想辦法籠絡這個“阿姨”吧——善吉為此擔心不已。

“決不能讓這個外國女人靠近孔雀堂半步!”善吉緊緊攥著報紙心想。

英次卻一邊悠然地哼著歌,一邊整理著包裝紙說道:“大概又到伊澤那裏去了吧。”

靠近室生犀星文學碑的杉浦町,住著康子學生時代的同窗好友。她的先生伊澤幸造,以前是高中校長,現在已經退休。她和康子一起長大,彼此可以敞開心扉。而且,由於伊澤幸造和今村敬介高中時代是同班,有時還能從他那裏打聽到今村的消息。

正如英次所料,康子果然朝杉浦町走去。

“剛忙完,特地來看看你。”康子走進伊澤家的茶室裏說道。

“你就別客套了。”伊澤太太微笑著道,“說吧,早上發生什麽事了?”

面對這位總能洞悉一切的朋友,康子雖然可以節省不少口舌,但也會覺得有些可怕。伊澤太太只需瞥上一眼,就能看出康子有心事。

“今早的報紙上,有我姐姐的女兒的名字,嚇了我一跳。”康子老實地回答道。

“報紙嗎?我還沒看呢。”伊澤太太扭頭看了看盤腿坐在茶室角落裏的丈夫。

今天的報紙,還在伊澤幸造的手上。

“報上說什麽了?”伊澤把鼻梁上的老花鏡推到額頭上問道。

“神戶那邊,不是有個法國人被殺了嗎?”康子沖著好友的丈夫說。

“嗯,確實有這麽回事。”

“當時發現屍體的人,就是我姐姐的女兒。”

“哦,就是久子的……”伊澤幸造把老花鏡架回鼻梁上,再次翻閱報紙。

“就是這個羅絲.吉爾莫亞嗎?”他又看了一遍那報道,問道。

“沒錯。”康子點點頭。

伊澤太太也湊近丈夫的膝邊,一同看起了那篇報道。

“不會弄錯?會不會是同名同姓?”

“年紀也正好。”

“你是想去見她?”

“還在考慮。”

“三思啊……”

“可是,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這樣說,對你先生有點不公平啊。”

孔雀堂的上門女婿立花進,此刻應該正在工廠裏忙著制作糕點。康子經常抱怨,說他整天一心撲在工作上,沒一點情趣。

“其實去見見姐姐的女兒,也是人之常情,沒什麽不對的。不管怎樣,你們始終是血親。”伊澤幸造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可事情哪有你說的這麽簡單啊。”

就這樣,伊澤夫婦開始爭執了起來。

康子想起自己到這裏來的另一個目的——她想知道今村敬介的近況。

在報紙上看到羅絲.吉爾莫亞的名字之後,康子就莫名地想知道些有關他的事。

以前她上伊澤家打聽今村的消息,總是只能得到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或許,伊澤兩口子對康子有些顧慮吧。

“咱們換個話題吧。”康子裝作給兩口子勸架——“對了,今村先生如今怎樣了?你們有他的消息嗎?”

“今村嗎?”伊澤幸造說話前先幹咳了一聲。

這是他的習慣,是他從事教育大半輩子無形中培養起來的。每當他需要思考一下如何開口時,便會不由自主地幹咳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