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密歇根州,1999年7月(第6/7頁)

不曉得為什麽比較好的東西都堆到這個後面的房間。不過這不是重點,我其實想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來。

“他們說你不太講話。”那人站在一張桌子旁邊,桌上東西堆得滿滿的,連一寸桌面都看不見。上面大概有十幾個台燈,還有雪茄盒、獎杯,甚至有個三尺高的自由女神像。他把雕像推開幾寸,好靠在桌面上。

“叫我鬼老大。”他說。

啊,真貼切,果然長得像鬼。

“只能這樣稱呼我,懂嗎?對你來說,我是鬼老大,或叫鬼就好,沒有其他叫法。”

灰塵和黴味快讓我受不了了,況且我還是搞不懂到這裏來是為什麽,更不清楚他們到底想要我怎樣。

“你真的不講話啊?原來他們沒開玩笑。”

我正想向鬼老大要紙筆,讓我能問問題,沒想到他已經另有打算。

“這邊走,有些東西你應該會想看。”

他推開另一扇門,我跟著他走進一條短短的走廊,中間還得閃過好幾輛廢腳踏車,又來到了另一扇門前面。

這扇門通往外頭,或是半室外的空間——頭上有一片草草搭建的遮雨棚,上面鋪的是綠色長條塑膠布,中間還有縫隙,讓光線能照下來。這片簡陋的屋頂一直延伸到圍墻,前面漆樹和櫟樹的樹蔭非常濃密。

“好戲上場啦!”鬼老大掠過好幾台老舊的鋤草機,經過一台生銹的烤肉架,還拿開一扇銹痕斑斑的鐵門——好像是從某個鬼屋拆下來的那種門板。對一個瘦弱蒼白、看起來像是退休英文老師的人來說,他顯然相當強壯。

鬼老大退到一旁,讓我走過去,來到這一片混亂之中井然有序的一區——八個大小不同的保險箱整齊排成一圈,門都朝圓心,看起來簡直像是保險箱蓋成的巨石陣。

“不錯吧?嗯?”鬼老大繞著走了一圈,每個都摸幾下,“所有大牌子都有——美利堅、迪堡、芝加哥、摩斯勒、史瓦伯、維克多。這一個已經四十歲了呢!那邊那個最新,幾乎沒用過。你覺得怎樣?”

我慢慢轉了一圈,打量所有的保險箱。

“選一個吧!”

什麽?要我選保險箱?是要送我啊?我騎車要怎麽載?難道要綁在後座上?

鬼老大又戴上眼鏡,下巴挨著胸口,眼睛從鏡片後面瞄我,“快啊!讓我看看你的能耐吧!”

他說我的能耐?我的能耐是什麽?真的要我開保險箱嗎?

“今天應該是個好日子。”他站在綠色的遮陽棚下面,拿下鼻梁上的眼鏡,任憑鏡架懸在鏈子上蕩呀蕩的。

我繼續站在原地沒動。

“你到底會不會開保險箱?”他講這句話的速度很慢,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講,“會,還是不會?”

我走到最靠近我的保險箱前面,這一個很高,大概跟自動販賣機差不多大。門上的數字轉盤亮晶晶的,想必是設計精密的機械,就像那種在銀行裏面會看到的東西。我抓住轉盤旁邊的把手用力拉,這些精密金屬機件動也不動,似乎在叫我去死。

“好了,你不要給我耍寶。你在搞笑嗎?”

我看著他,納悶應該怎麽做才對。我要怎麽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個誤會?我要怎麽表達他才會明白,是兩個大白癡搞錯了才要我來這裏?我只不過是浪費他的時間而已。

又過了幾秒鐘,我們兩個還站著不動。不過結果是很明顯了,“你不會開,對吧?”

我搖搖頭。

“那你還杵在這裏幹嗎?”

我擺擺手,我也不知道。

“真是見鬼了。你在跟我開什麽玩笑啊?說什麽要送個小鬼來給我,還說這小鬼天生就是吃這行飯的。狗屁!什麽狗屁金童啊?”

他猛地轉身跨大步走開,接著又走回來面對我。

“憑你也叫金童?金你媽個屁……”

他又突然閉上嘴,好像努力在克制自己不要開罵。

“好吧,數到十冷靜一下……呼……我看這金童也不怎麽厲害嘛!不過也死不了人啦!”

他閉上眼睛,兩手的食指和中指放在太陽穴上按摩了幾下,深呼吸好幾次,才睜開眼睛。

“你還站在這裏幹什麽?”他很不客氣,“幹嗎?難不成要害我腦出血啊?”

我往門邊踏出一步,不確定到底要怎麽出去。

“啊!終於開竅啦?不會開保險箱,起碼知道要怎麽滾出去吧?好,給你加點分。”

他從我旁邊擠過去,領著我往前走,還經過報廢的鋤草機和烤肉架。最後他打開後門,外面一片漆黑,我差點被腳邊的廢棄腳踏車絆倒。

“哇!還真靈巧啊。給你加分!今天很榮幸你大駕光臨啊!”

他趕著我走過放電視的房間,來到大廳,往前門去。

“去牽車吧,金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