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4頁)

“十一點。”

“啊,我也這麽想。好罷,那,馬汀一離開地主宅邸,你就給我來電話。我們會看住他。不用說,你們絕不要跟他提這件事。我們本來是不可以幹預這事的。況且他若知情,說不定會為了逞能,急於閃避我們的監視而弄巧成拙。但你倒可以建議他提著燈,找個靠窗近一點的地方坐下。”

桃若絲倒抽一口氣:“我就知道這裏面有文章,”她冷冷地說,“我早知道你們有事瞞著我……天哪!他為什麽非得去不可呢?為什麽我們不能破除這迂腐的習俗,那——一

“除非你願意喪失這整個地產,”沛恩莽撞地說,“很抱歉。但當初就是如此安排的,而且得由我來執行。我必須繳出幾把鑰匙給繼承人——那裏不只一道門。當這繼承人將鑰匙交還給我時,一定要亮出從金庫內取得的某樣東西給我看。你們就別管是什麽了。這樣才能證明他的確打開過那個保險櫃。”這名律師再一次緊咬他的煙鬥。眼白在月色下顯得雪亮。

“各位,不管各位是否知情,這些事史塔伯靳小姐都知道了,”他喋喋不休,“我們就開誠布公吧。好。那麽讓我向大家攤開關於我的部分。在我之前,我父親受史塔伯斯家族委托保管財產。我祖父及曾祖父也是如此。各位,我說明這些細節,免得被誤會為一板一眼、專會鉆牛角尖的蠢材。即使我想觸法,老實說,我也絕不會違反他們這份信托。”

“這麽說,讓他沒收這個地產算了!你想我們之間有哪一個人會在乎嗎?”

沛恩急躁地打斷她的話:“話是不錯,但不管小赫和你覺得如何,這規炬沒有那麽迂啊。天哪!丫頭,你難道想一夕之間變窮,同時還要淪為地方上的笑柄嗎?這程序也許很傻,的確如此。可法律就是法律,信托就是信托。”他雙掌拍合,發出空洞的“啵”一聲,“我告訴你有什麽更傻,就是你的恐懼。史塔伯斯家自從一八三七年起就沒再經過那種厄運了。只因為你父親摔下馬時,剛好靠近女巫角,這並不代表——”

“別說了!”丫頭難過地說,她的手在顫抖。藍坡向前一步。他感覺喉頭滾燙,氣得幹澀,一句話也沒說。不過他心裏想,只要那家夥再講下去,他鐵定馬上揍他下巴。

“沛恩,你不覺得你說得夠多了嗎?”菲爾博士不滿地咕噥著。

“啊,”沛恩說,“可不是嗎。”

屋裏彌漫著憤怒的氣氛。大家聽見沛恩咂嘴,把腮幫子上的老皮吸得貼到牙床,制造出小小噪音。他音調低沉平板地重復了一句“可不是嗎!”但你知道他也感受到那股熊熊的怒火。

“各位,我告辭了,”他很鎮定的說下去,“我來送史塔伯斯小姐……不不,”眼看藍坡作勢要送,“現在不要。我有機密要交代她。最好沒人打擾。我已履行一部分義務,將鑰匙交給馬 汀·史塔伯斯先生了。其他還待辦。看在——啊——我跟他們家的交情大概比在座的諸位都還老,”他扁扁的聲音變得尖銳刺耳。他氣急敗壞起來,“你們總得讓我保留所剩無幾的一點機密項目吧。”

藍坡氣得忍無可忍:“你剛才是說“項目”,還是說“風度”啊?”他諷刺道。

只見沛恩一溜煙兒,踉艙地往前,還翻著白眼回頭瞥了大家一下。藍坡捏了捏丫頭的手,便目送他們兩人走了。

“嘖,嘖!”停了半晌,博士出聲抱怨,“不要罵他。他只是恪守他作為家庭法律顧問的職責。我擔憂得無心罵他。我想通了一個道理,不過……我也不知道。每一步棋都走錯了,都錯了……來吃飯吧。”他自言自語,領頭朝著巷子往回走。藍坡心頭快按捺不住了。

夜幕低垂,鬼影憧憧。一會兒像有個鬼門放出來的東西狂笑著,疾行中秀發灌滿了風。一會兒又像一張方正、沉郁、哀怨的臉在橋頭那兒,面帶奸笑。這邊有惡作劇,嘲弄和幽默的淘氣精靈。那邊灌木叢邊,又來了面無血色的一張臉。再加上這些恐怖玩意兒躡手躡腳折返陰界時,那一聲輕輕柔柔的嘆息。別讓任何事發生在她身上啊。看好了,可別讓她受到一點傷害啊。看緊嘍,因為那是她哥哥啊。

他們窸窸窣窣地走過草地,蚊蟲怱大怱小的嗡嗡雜音十分單調。遠遠地,西邊稠密的大氣中,雷聲隆隆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