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6頁)

“放心,我只幹一個星期。”讓·皮耶連忙解釋。其實要消除他們的敵意是很容易的,太容易了。只要告訴他,華斯本會從每個月漁港村民付給他的醫療津貼裏拿出一部分補償給他弟弟,事情就解決了。用這種和平友好的方式來解套是很誘人的,只可惜,他和醫生兩個人已經說好了,必須抗拒那種誘惑。

“你最好對搞漁網很有一套,要不然……”

問題是,他根本一竅不通。

接下來的三天裏,那個讓·皮耶有好幾次都快忍不住了,很想提出那個補償方案來緩和他們的敵意。他們一直騷擾他,就連晚上也不放過他——尤其是晚上。一到晚上,大家都擠在甲板上睡覺。每當他躺到床墊上,就感覺到每一雙充滿敵意的眼睛都死盯著他,等著他快要睡著的那一刹那。

“喂!你!輪到你守夜了!大副生病了,你來替補。”

“還不趕快起來!菲力浦正在寫航海日志,不能吵他。”

“你給我站起來!今天下午你把漁網扯破了。我們幾個商量好了,我們不會幫你收拾爛攤子的,你現在就去把漁網補好!”

漁網。

拉網的時候,一邊需要兩個人,但這樣一來,他兩只手就得做四只手的工作。每次他站到某個人旁邊去拉網,那個人就突然用力扯一下,然後迅速地放手,於是漁網一邊的重量就全部落在了他手上。他整個人被漁網猛力一扯,旁邊那個人還乘機用肩膀頂他一下,讓他整個人都撞上了舷緣,差一點就翻到海裏去了。

接下來換拉莫奇上場了。他走路一跛一跛的,整個人像發瘋了一樣,居然在計算船跑一公裏損失了多少漁獲。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吹牛角的刺耳噪音,又像是靜電雜訊。無論他要叫誰的名字,一定會先罵上一大串三字經。他這種習慣把讓·皮耶惹得越來越火。不過,拉莫奇並沒有動手修理這位華斯本的病人,他只是想傳一個信號,讓醫生明白:以後絕對絕對別幹這種勾當。只要是跟船只或漁獲有關的,一切免談。

拉莫奇原先預計的行程,是在第三天的黃昏回到黑港島,卸下魚貨。船員們必須忙到第四天淩晨四點,才能回家睡覺,或者找女人,或者喝個爛醉;又或者運氣好的話,三樣一起來。沒想到,就在他們已經看到陸地的時候,出事了。

操網手和他的頭號助理正在收網,他們把網子折疊好,擺在船中央的甲板上。這時候,那位不受歡迎、被取了個綽號叫“水蛭讓·皮耶”的船員也在那裏,手上拿著一根長柄刷子,正刷洗著甲板。另外兩名船員提著水桶走在他前面,沿著甲板把水潑在刷子前。與其說他們要把水潑在甲板上,還不如說他們真正的目標是那只“水蛭”。好幾次,他們把那只“水蛭”澆得全身濕透。

有一次,他們把一桶水潑得太高了,沖到那個人的眼睛。一時之間,那個人看不見東西了,身體忽然失去平衡,搖晃起來,手上那支沉重的刷子脫手而飛,尖銳的金屬毛刷頭往上翹了起來,刺到那個蹲在地上的操網手的大腿上。

“幹什麽!你這個該死的東西!”

“對不起。”那個人一邊伸手擦掉眼睛上的水,一邊隨口跟他道了個歉。

“你完全是故意的!”

“我已經和你說對不起了,”那個叫讓·皮耶的人回答說,“叫你的朋友把水潑到甲板上,不要潑在我身上。”

“我的朋友不會幹那種蠢事,讓我遭殃。”

“可剛才就是你的朋友讓我不小心出錯的。”

那個操網手一把抓住刷子的把柄,站起來,把刷子像刺刀一樣舉在前面。“臭水蛭!你想單挑嗎?”

“算了吧,把刷子還給我。”

“非常樂意,臭水蛭!拿去!”操網手把刷子往前一推,刷頭往下一壓,尖銳的金屬刷毛劃過那個人的胸口,把他的襯衫劃破了。

那個人終於爆發了。或許是因為先前胸口的傷疤被刺痛了,也或許是因為連續三天被人騷擾,忍耐到了極限,一肚子的火氣再也按捺不住了。他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是什麽原因,不過,他知道自己必須有所反應。可是,他沒想到自己的反應竟是這麽激烈,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右手突然抓住把柄,把刷子伸向操網手的肚子。刷子一碰觸到操網手的身體,他忽然用力一推,那一瞬間,他的左腳也同時擡起來,用力踢在操網手的喉嚨上。

“Tao!”他喉嚨不自覺地擠出一聲低吼,但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個聲音是什麽意思。

那一刹那,他根本都沒有思考,左腳一著地,身體立刻飛快地回旋了一圈,右腳橫掃,快如閃電,仿佛打樁機的撞錘一樣,重重地掃在操網手的左腰上。

“Chesah!”他嘴裏又發出一聲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