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4/9頁)

“我只賺幾個法郎。”

“現在你就為這幾個法郎去開車,”伯恩再次把他朝雷諾車推去。

幾分鐘之後黑色小汽車沿著一個出口處的下滑坡道朝著只有一名工作人員和一台現金出納機的玻璃亭子開去。賈森坐在後排座位上,槍口緊頂在那人有著青紫傷痕的脖子上。伯恩把一張鈔票和注明日期的票證送出窗口,工作人員接了過去。

“開車,”伯恩說,“我怎樣說,你怎麽幹,不折不扣。”

那人踩下加速器,雷諾車飛快沖出出口處。那人在大街上急刹車,轉彎掉了個頭,在一輛墨綠色雪佛蘭轎車前停了下來。只聽得後面汽車車門開了,緊接著傳來奔跑的腳步聲。

“儒爾嗎?他到哪裏去了,怎麽你開車?”一個人影出現在打開的車窗玻璃前,用法語問道。

伯恩舉起自動手槍,對準來人的臉:“往後退兩步,”他用法語說,“不準多走,就兩步,站著不許動。”他拍了一下那個叫儒爾的漢子的頭,“爬出去,慢慢下。”

“我們只是來跟蹤你,”儒爾辯解道,一面走下車去,“跟著你,報告你的行蹤。”

“你會比那幹得更好些,”伯恩說著也下了車,然後拿出巴黎地圖,“你現在開車送我。就一會兒。到你們車上去,兩人都去!”

出巴黎市區五英裏,在去謝夫勒澤的路上,那兩人給趕下了車。這是一條黑暗三級公路,一片黑,沒有燈光,沒有店鋪,沒有建築物,沒有房屋,也沒有路旁電話。有三英裏路都是如此。“交代你們打電話的號碼是多少?”賈森問道,口氣嚴厲,“別撒謊,否則你們要更倒黴的。”

儒爾把電話號碼告訴了他。伯恩點了點頭,爬進雪佛蘭駕駛盤後的位子上。

空蕩蕩的陰暗的小間裏,身穿破舊外套的老頭蜷著身子坐在電話機旁。這小飯店已經歇業,他能留在這裏是他昔日較好時光裏的一個朋友提供的方便。他一直盯著墻上的機子,焦急地等著鈴響。只是時間問題。電話鈴一響,他接著就再打一個電話,然後美好的時光就會回到他身邊,永不離去了。他將成為巴黎市唯一和卡洛斯聯系的人,這消息會在其他老人們中間傳開,他又會受人尊敬了。

尖利的鈴聲從電話機裏沖出來,在空無一人的餐館裏回蕩,老乞丐鉆出小間朝電話奔去,興奮得心直跳,這是訊號,該隱被逼入絕境了,這些日子的耐心等候僅僅是美好生活的前奏。他拿起話筒:

“喂?”

“我是儒爾!”氣急籲籲的聲音說。

老頭的臉一下子變得灰白,胸中的撞擊聲越來越響,他幾乎聽不到對方在說的可怕的事情,但他聽到的話已經足夠了。他已經看見死神在降臨。

他身上一陣發熱,不停顫抖。沒有空氣,只有白光和震耳欲聾的響聲從他的腸肚直沖腦袋。

乞丐滑倒到地板上,電話線拉得緊緊的,話筒仍在手中握著。他注視著這傳送給他可怕消息的可怕工具。他該怎麽辦?到底該怎麽辦?

伯恩順著墳墓間的小道往前走,迫使自己把思想放松些,就象沃士伯在自己獲得另一次生命之前在諾阿港命令的那樣。假如他不得不當一塊海綿的話,那就應該是現在了,尋個從紋石來的人一定得明白這一點。他竭力集中思想從無法記憶的事情中找出道理來,找出那些突然閃現出來的形象的含義。他並沒有破壞他們之間的協定,他也沒有變節,沒有叛逃……他是一個無所適從的人,就是這麽簡單。

他必須找到那個紋石的人。在這柵欄內幾英畝沉寂的墓園裏他會在什麽地方呢?他會在什麽地方等他呢?賈森比一點鐘早很多就到了墓地,雪佛蘭比老掉牙的雷諾車快得多。他駛過墓園大門,在大路上開了幾百碼把車停在路旁相當隱蔽的地方。在他回頭往墓地走去的路上,天開始下起雨來,冰冷的三月的雨,卻是寧靜的雨,只是稍稍地侵擾了四周的安靜。

他繞過一片由低矮的鐵欄杆圍著的墓地,中間高聳著一座雪花石膏十字架,有八英尺高。他在這前面站了片刻。他以前來過這裏嗎?遠處有沒有什麽門在為他打開?是不是他太急了,反而找不到這門?忽然,它來了。不是這個墓群,也不是高大的雪花石膏十字架,更不是那低矮的鐵欄杆,是雨。一場突如其來的雨,一大群送葬的人身著黑色喪服聚集在墓穴旁,紛紛的撐傘聲。兩個男人湊到一起,雨傘相碰,發出了單調的輕聲的道歉,同時一個長型牛皮紙信封易手了,從一個口袋易到另一個口袋,送葬者們都未注意到這一切。

還有別的,一個由另一個形象勾引出的形象,越來越明顯,是幾分鐘以前才看見的。雨水瀑布般從白色大理石上往下淌,不是一場冰冷的細雨,而是傾盆大雨,沖刷著閃亮的白色大理石壁和柱子——四周成排的柱子,古跡的微型模仿品。